夜,漫漫无声,掩去了白昼残余的最后一丝光明。半山区的别墅笼在山间雾霭中,散发出柔和的各种色调的光,蜿蜒山道上路灯间隔有致。隔海远看,这大大小小的发光点就像遗落山海之上的明珠,光华璀璨。一辆黑色的BMW在夜色中行驶,如同夜间出动的爬虫,谨慎,无声。
偌大的客厅,沈乐怡瘦小的身形几乎要被两个气势逼人的老少男人吞没。拘谨的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揣揣的看着对面那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爸爸”两个字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这怯生生的眼神,离自己远远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沈振国瞧在眼里,心里不是不失落。养女二十余年,除了蹒跚学步之前,她真正与自己亲近的时候,别说她,就是自己也几乎是想不起来。现在,自己对她就更像一个陌生人了。
“乐怡,我是爸爸啊!你还认得我吗?”面对“死而复生”女儿沈振国略显激动,眼角竟有些湿润。
沈乐怡摇着头,真希望只要一直摇头一直摇头,这个老头就会马上消失。但看着老人情切的样子,终是不忍,硬着喉咙,喊了声爸爸。
“乐怡,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这一声爸爸恍如隔世之音,让沈振国强忍着的那一道情绪之门轰然开启,骨肉再疏离,总还是逃不过亲情二字。这么多年自己的荒唐糜烂,最亏欠的就是女儿,她小小年纪去异国求学,自己不是不知道原因。
“爸爸!”沈乐怡慌了,自己还真的没有安慰老人的经验,见老人噙着泪殷切看着自己的样子,只得上前做出乖女儿状,伏在沈振国膝前扬起灿烂笑脸,柔声说道:“爸爸,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医生说我只是有些虚弱,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沈振国对这样的亲昵有些受宠若惊,抓住乐怡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点着头,良久才平复情绪,拉起沈乐怡坐在身边,轻声说道:“乐怡,你听马骏说半晚上离家出走了,告诉爸爸,是不是马骏欺负你了?”
沈乐怡瞥着马骏,那人事不关己的样子,高高翘起二郎腿。心里虽恨也只能做出委屈状,喃喃道:“没有,我只是想回家。”
“乐怡,你现在已经嫁了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要是想爸爸,想回家去住,等你身体好些了爸爸来接你回去,再不要自己乱跑了,知道吗?”
沈振国始终拉着乐怡的手不曾放开,这样的父女情深,马骏还真是前所未见,因为乐怡的失忆,两人到变得亲近了。
“乐怡,你昨晚,可有遇到什么人?”马骏适时将问题抛出,眼睛却在留意沈振国的表情。
“昨晚,没遇见谁??????反正,我后来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乐怡语气讪讪,不敢看马骏。毕竟爬墙这种事成功了也就罢,铩羽而归还有什么好说的。
昨晚本以为出了别墅自己就自由了,可谁知下山的路走起来会那么远,她越走脚步越沉重,可是为了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她一路上为自己加油,还趁着保安打盹的机会,翻过了最后一道自动栅栏,然后就一路狂奔。只是,最后她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不是身体无法负荷体力透支而晕倒,这时候哪还轮得到他来兴师问罪!
她记得有人扶住了她,那人问她叫什么,住在哪。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也就是这样不经大脑的说出来的吧!
一觉睡醒,见他在眼前天知道她有多开心,以为回到自己的生活后一切都不会有改变,可他叫她马太太。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
马骏眉间聚云,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看起来更冷。这个答案,显然不尽人意。不过,对于她,似乎也没办法期望太多。
“你认识江林吗?”毫无预兆的,又一个问题抛出,眼中带着探究和深意。
沈乐怡心里一滞,脸上的慌乱被马骏尽收眼底,当然也没能逃过沈振国的眼睛。
哪怕她立即否认,马骏的心还是重重一沉。果然是认识的吗?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情!只不过是想试探一试,却不想,原来竟有些在意这个答案。
“乐怡,你确定你不认识江林?”沈振国倒是沉不住气了,再一次问道。
这次,沈乐怡是很确定的摇头了。沈振国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朝马骏望去,两人四目交接,马骏黑眸幽深,再窥不出任何情绪。再想细看,马骏已经长身起立,招呼都没打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