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图在门前止住了步。
他将悬在空中,迈出门槛的右脚收了回去,转过身,看向了跪在厅内的丫鬟。此时已是傍晚,厅内的油灯立在靠近南墙的半桌上,即李耀祖夫妇的身边——光芒透过他们的衣袍、簪发,形成了巨大的阴影,从桌前一直延伸到了屋外的门槛,覆盖在了跪在地上哭啼的丫鬟身上。卫图止步后,踩着地砖上的阴影,又挪步走回了客厅,站在了这丫鬟的身旁,一言未发。在李宅多年,卫图对李宅的丫鬟和仆从都很熟悉,哪怕没看到脸,但仅看到他们的身形,就能大体猜出这人是谁。倘若这丫鬟与他交情一般,这些富户家中常见的小事,他会立刻转过身,直接离去。他还没有挑战世俗秩序的实力。但彩霞的话……他无论如何,也难以迈出那一步,去选择无视,离开李宅的客厅。虽然,彩霞的恩情,不至于让他为此对李家“大动干戈”,但让他帮彩霞站台,却还是足够的了。当初。若非彩霞提醒,促使他提前赎了自己的身契,避免了李耀祖的“发难”。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落草为寇,成为藏身山林的刀匪了。甚至于——人头已落,惨死了官兵的刀枪之下了。……“他怎么回来了?”李宅客厅内,李耀祖夫妇在看到卫图立步站在彩霞身边后,心里顿时纠结万分,不知该怎么继续去料理这件“小事”。主家凌辱丫鬟,这在郑国的法律中尽管被明令禁止,但触此刑法后,所罚也不过是一些银钱,因此所谓的法令,在李耀祖夫妇眼中,不过一纸空文。按照常规。发生这件事后,李童氏作为主母,训斥几句李兴业,责罚其闭门思过,然后补偿彩霞一些钱财,这件事便可这般过去了。倘若二人有心,让李兴业暗中将彩霞收入房中,亦是可行。但眼下,麻烦的是——卫图给彩霞站了台,纵使其未说话,但态度已经表明了。卫图本身的实力,以及其背后的单武举、县城黄家,让李耀祖夫妇不得不慎重考虑,怎样能给卫图,以及彩霞一个完美的答复。“彩霞,事已发生,大奶奶我……再是苛责兴业,也是于事无补……”“你提要求,大奶奶酌情考虑,答应你。”片刻后,李童氏终于在这静谧而又吵闹的客厅内开了口。“除了兴业的正妻之位不能给你外,其他的,我会考虑。”她又补了一句。彩霞是李耀祖的通房丫鬟,尽管在她的监视下,李耀祖未碰过彩霞,但到底有了这个名分,让李兴业纳彩霞为妾,就有悖了礼法,极为不合适。她话里说让彩霞不要惦记正妻之位,实则是提醒彩霞不要想着成为李兴业的妾,让她难办。“彩霞……”彩霞哭啼声一停,紧抿着嘴,道出这两个字后,便又开始一言不发了。“娘,一个丫鬟罢了,爹又不用,我正好没娶妻,收入房中也不算什么。”李兴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插了一嘴。听此。彩霞似乎有了决断,她抬头先看了一眼卫图,然后目光又看向了李童氏,说道:“婢子请大奶奶宽恩,赐婢子自由身,并赠金回乡。”“仅此而已?”李童氏听到彩霞所提的要求后,有点不敢置信,面露诧异之色。 要是没有卫图为其站台,彩霞提的这个要求就极为过分,她连答应都不可能答应。主家肯宠幸丫鬟,这是给丫鬟的恩赐,毕竟丫鬟的一切,都属于主家。但此时不一样,李童氏已经做好准备,被彩霞讹上一笔的打算了。舍点小钱,让家丑不外扬,这才是她这个主母应该做的事情。一旦家丑外扬,不仅李家的乡评会受影响,而且也会耽误李兴业的科举之路。“还望大奶奶宽允。”彩霞磕了两个头。“既然伱心意已决,那我就允了你这件事。”李童氏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不一会。李童氏从内厅端出了一个漆木托盘,上面放了两锭银子,以及一封未封口的信封。“这两锭银子,每一锭都是足额的五两,总共十两银子,你收好了。”“信封内,是你的卖身契以,以及老爷给你写的赎身书信……”李童氏一字一句道。“谢大奶奶。”彩霞继续磕头,面露感激之色。看到这里,卫图也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了,他暗叹了一口气,准备提步离开这里。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他看来,彩霞的选择不算差了,要了自己的身契,以及十两银,而不是留在李宅。有了自由身和钱财,等回到家后,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