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一个月的光景悄然滑过。
景仁宫正殿,气氛庄重而略显沉闷。
皇后宜修正襟危坐于上首,眉目温和,仪态端方,正与下首的几位妃嫔闲话家常。
富察贵人坐在齐妃下首,正端起一盏新沏的碧螺春,刚啜饮一小口,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
她脸色微变,慌忙用手帕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呜”声。
与她素来交好、性情首率的齐妃李氏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哟!富察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齐妃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l_o*v*e!y+u,e~d?u,.,o·r′g¢
她探身过来,圆脸上满是关切,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瞪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天爷!你这反应莫不是,莫不是有了身孕吧!”她震惊地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嘴,仿佛说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富察贵人身上。
富察贵人苍白的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那点恶心带来的不适感似乎都被巨大的惊喜冲散了。
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羞涩又骄傲的弧度。
她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仿佛在确认一个珍贵的秘密。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带着几分怯意和更多的期待,盈盈地望向端坐上方的皇后娘娘,等待着她的裁决。
皇后宜修脸上的笑容在齐妃话音落下时便己瞬间堆起,此刻更是显得无比真诚和欣慰。
“哎呀!快别捂着嘴了齐妃,这是天大的好事!天大的喜事啊!祖宗保佑,皇上子嗣绵延,社稷之福!”她连声说着吉祥话,眼中满是笑意。
然而,在那层完美无瑕的笑容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酸楚和尖锐的刺痛,像针一样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宜修的心底最深处。
弘晖,她那早夭的、唯一的嫡子。
这满殿的喜气洋洋,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内心永不愈合的伤口,空空荡荡。
她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声音依旧平稳,转向侍立一旁的剪秋:
“剪秋,快去,传最好的太医来给富察贵人请脉。要仔细着,务必确认清楚。”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
富察贵人盈盈下拜,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甜腻和扬眉吐气,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骤然盛放的花朵,灿烂得几乎晃眼。
甄嬛的目光追随着富察贵人,那眼神里交织着真诚的祝贺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也侍寝过数次了,每一次都带着隐秘的期待,可月信总是如期而至,小腹依旧平坦如初。
看着富察贵人那遮掩不住的喜色,她心底最深处那点不安和焦虑又悄然浮起。
她微微抬起眼,恰好与坐在斜对面的惠贵人沈眉庄视线相撞。
眉庄的眼神里有着相似的复杂情绪——一丝为富察的欣喜,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黯然和对未来的迷茫。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无奈,随即默契地、无声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短暂而带着苦涩的理解的笑容。
而此刻,坐在皇后下首不远处的华妃年世兰,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堵住,闷得她几乎喘不上气,连带着眼前都阵阵发黑。
凭什么?她在心底无声地咆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柔软的嫩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点摇摇欲坠的平静。
宫外重金延请的“名医”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味仿佛己浸透了她的肌骨,可这肚子怎么就像一块贫瘠的盐碱地,任凭如何浇灌,也生不出一丝绿意?
凭什么别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怀上龙种,母凭子贵,风光无限,偏偏就她年世兰不行?
这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嫉妒和不甘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失态。
“皇后娘娘,臣妾突感身体不适,心口闷得慌,恐扰了娘娘雅兴,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宜修端坐上首,将年世兰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仓皇、不甘和强忍的怒意尽收眼底。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雍容得体,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华妃既然身体不适,就快些回去歇着吧,传太医瞧瞧要紧。剪秋,好生送华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