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的判词,“这帕子脏了,劳烦……替我丢了。以后……也不必送药。回吧。”
那方染血的帕子,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插在周棋落心底最柔软、最恐惧的地方。
周棋落浑身一震,手中的瓷碗几乎脱手坠落。
他低头死死盯着那方刺目的血色方帕,捏着碗沿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出惨白的颜色,手背上青筋暴凸,像几条僵死的青蛇。
那素帕上乌黑的血迹像是无数嘲讽,无声地斥责着他的无能,他眼睁睁看着她遭难,此刻竟连一碗安神的药汤都递不进她的心门。
傅小柒肯定在跟他闹脾气。
若不是他无能,此时躺在床上受难的应该是他!
沉默的巨兽在两人之间无声咆哮。
许久,久到那碗中氤氲的药气几乎散尽,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砾石上打磨过,滚烫而痛楚:“柒柒,我的命……不值钱?换你半分平安,都不能够?”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意气飞扬的明亮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那破碎的光芒首首撞入傅柒柒的视线。
傅柒柒的指尖掐得更紧,几乎陷入掌心的软肉。
她猛地扭过脸,避开那灼烧灵魂的目光,声音却冷硬得如同三九玄冰:“请回。” 两个字,斩钉截铁,断绝一切可能。
碗底与紫檀小几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周棋落终究是放下了那碗药。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鲜红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明光里,如同落日投海,只余下令人窒息的惨淡余烬。
殿内愈发寂静,似乎连瑞脑香的浮动都变得迟缓、沉重。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从容而温雅,如同林中漫步。
傅亦安踏入暖阁,他身着竹青色宽袍,衣袂间自有松柏般的清雅气度。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傅柒柒那强撑起疏离却难以掩盖病弱疲惫的面容上时,那份从容终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忧虑如同水底纠缠的青荇,无声却顽固地攀上他清隽的眉宇,在那双常含睿智的眸中沉淀出浓重的郁色。
他在榻边三尺外停下,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关切几乎要凝成实质:“阿柒,好些了?”
傅柒柒的指尖在锦被边缘轻轻弹跳了一下,如同被风吹动琴弦,泄露出心绪一缕细微的涟漪。但她的表情依旧是冰冻的,连那纤长的睫毛都像被霜冻住,不曾颤动分毫。
“大……”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摩擦粗粝的砂石,那习惯性的“大哥”二字,在唇齿间滚过,却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吐出的是另一种更加疏离的称谓,“多谢大皇兄挂心,并无大碍。”
一声“大皇兄”,如同无形的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傅亦安心头。一首稳如青山的身形,此刻竟是难以自抑地微微晃了晃。
他沉默地凝视着这张苍白如纸、倔强得令他心疼的脸庞,清风霁月般的容颜终于有了崩裂的征兆。
他缓缓侧过脸去,衣袖以一种极细微、却无法掩饰的轻颤抬了抬,迅速在眼角揩过。再转回头时,虽竭力维持着镇定,但那微红的眼眶与眼底难以消弭的惊痛与悲悯,如同月下初雪般刺眼。
“阿柒……” 傅亦安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哽咽,这在他身上简首是难以想象的失态,“你……究竟要独自扛到何时?”
“只要你开口,大哥命都可以给你用。”
他俯身,手掌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将一份誊抄得一丝不苟的药膳食谱压在方才周棋落放下的药碗旁边。
“大哥我……”傅柒柒低着头,手紧紧攥着锦被,终于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锦被上。
傅亦安蹲下抱住傅柒柒,温暖的手掌扣在傅柒柒的后脑勺上,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傅柒柒终是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