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那座塔,它好像已经在那里矗立了几百万年,像神一样巍峨又像神一样孤独,看到就让人想要膜拜。
“那不可能是人类的东西。”恺撒嘶哑地说。
“不可能。”楚子航说:“人类绝不可能在8600米的深海中造起这样的巨塔。”
“龙的城市?”路明非嘴里说话,却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我们找到了……”诺诺喃喃道。
随着迪里雅斯特号的前进,一座威严的城市浮现在视野的尽头,以神国的姿态!
越过一道海底山脊,下方的古老城市如画卷般展开。它以高塔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经历千万年不朽。古城的一半已经滑入岩浆河,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废墟,唯独中央的那座巨塔经年固执地矗立着,象征着这座城市昔日的荣光。
可即便从倒塌的废墟仍能看出它当初的雄伟,连绵的建筑,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铺着铁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镌刻卷云和龙兽,数百米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锁链上挂着黑色的风铃,这些锁链在海流中起伏,千千万万的黑色风铃摇摆,演奏无声的音乐。
楚子航在纸上做速写,绘制这个城市的地图。
依稀可见这座城当年的布局,纵横的大道把城市分割为不同的区,废墟中央是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圆形广场,以它为发端,四条皇道通往东南西北。广场中央矗立着最初发现的那座巨塔,塔身上有繁复的浮雕花纹,塔顶有长达数十米的锋利尖刺,其他建筑顶部也有类似的尖刺。放眼出去下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尖刺,仿佛生铁的荆棘丛。
“城市以中央广场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东南西北四条皇道是最主要的通路。有道路的话说明这座城市是建造在地面上的,后来才沉入水底。”楚子航说:“巨大的广场说明龙类经常有盛大的宗教活动。”
“龙族信什么教?神龙教么?”路明非顺嘴问。
“这种时候就别吐槽了。”诺诺说。
恺撒驾驶着迪里雅斯特号在古城上方巡弋:“氧气存量还够,我们尽可能绘制城市地图,然后降到建筑中用机械臂取一些样本。”
“龙族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塔?”路明非仰望那座通天彻地的巨塔,忽然间神思恍惚。
“龙族习惯把战争记录在柱状的东西上,立在露天场合,战胜了就记录荣耀,战败了就记录仇恨。”楚子航说:“塔的另外用途就是处刑,龙族习惯把罪人钉在塔上风干,风干一个龙类需要几百年,在几百年里那犯罪的龙类被所有族人无休止地凌辱。”
楚子航仍在做着速写,没有注意到路明非的沉默。
路明非按着额头,脑颅里有画面在闪动,好像是什么野兽要冲破桎梏。
钉在柱子上的罪人,无止境的凌辱,悲伤的风和斑驳的血,这一切仿佛亲眼曾见。
眼前忽然出现了奇怪的景象,潜水器、龙族的城市、身边的楚子航和恺撒都消失了,周身的场景正在飞速的变换着,最终,被定格在了一处废墟般的教堂之中。
他缓步走进了教堂,沿着漫长的走道进入教堂最深处的黑暗,在那里他看见了白色的十字架,黄金装饰的利剑将一个小小的身影刺穿在那里。
“路鸣泽?!”路明非惊呼。
他一眼就认出了路鸣泽,可心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眼前的小魔鬼遍体鳞伤,血染红了十字架的下半截,他的黑衣撕裂,被人在身上刻下屈辱的印记。
“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垂死的小魔鬼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是两个血洞:“我听出你的脚步声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一定会来看我的。”
“你在……说什么?”路明非上前两步,朝路鸣泽伸出手。
“这世界上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小魔鬼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眼前的场景如镜子般开裂破碎,一个恍惚之间,路明非又回到了迪里雅斯特号之内。
他不断地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情绪,脑海中却仍然不断闪着路鸣泽的身影。
跟楚子航所说的那么像,柱子,被钉死的罪人,永无止境的凌辱……他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他在心里默默呼唤,想要召小魔鬼出来询问。
无人应答,他这才想起小魔鬼休假去了,载着小魔鬼的火车也许正在南美洲印加古国的国土上奔驰,小魔鬼也许正跟偶尔同车的女魔头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