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里,沈宜蓁拨打着电话,电话号码按完后她的一边手紧紧攥住胸口的外套拉链开口,很紧张的样子。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喂?哪位?”“是我,宜蓁。”沈宜蓁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了?生病了?吃药了吗?最近流感严重,你穿好衣服注意保暖!别整天把自己搞得病恹恹的,多麻烦,之前你就是生病多,烧钱……”电话那边开始不断传来声音,担忧的语气,后面讲的话语却并没有让她感到温暖,她低下头打断说:“我知道了,我准备上课了先回去了,你也注意保暖。”“行行行,好好听课!”对面把电话挂了。
沈宜蓁把电话放回原位,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也遮不住低落的情绪。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喂?”“是我,宜蓁。”沈宜蓁小声回答。“怎么了?”电话那边传来与刚才同样的疑问句。“没事,就是天凉了,最近流感挺严重,你注意保暖。”沈宜蓁吸了吸鼻子。“噢,行,你也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你……”“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回去上课了。”听到沈爸爸的话的同时,沈宜蓁说出了这句话。“行,去吧。”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沈宜蓁却有点懊悔,心里想:他会跟我说什么呢?
她的家庭就这样,爸爸总是很少说话,说爱她吧,他连自己读几年级都能忘,说不爱她吧,他又会每次都担心那已经很可观的生活费不够她用。妈妈的话,沈宜蓁只能在她的暴躁,怒喊和哭诉自己的不易中感受到爱意的汹涌,那浪差点把她拍死在岸边,窒息又疼痛。
原本不是这样子的,沈宜蓁在回教室的路上想着。从小,沈宜蓁就跟着外公外婆一起住,外公身体不好,外婆一个人撑着一个家。在乡下虽然不富裕,但也无忧无虑。父母逢年过节也会来看她,直到三年级那个春节,他们吃完团圆饭,走的时候让她一起上车走。她不肯,见好好说说不通,妈妈一下子架起她就扔进车里了。她在车上哭得像被拐卖了一样,那一刻她才知道为什么最近那几天快过年了外公外婆却不太开心。或许她永远都会记得透过后车窗看到两个老人在路口抹泪的场景。
她被带到爷爷奶奶家,离父母家近了很多。爷爷奶奶家有个堂弟。有一次她看见奶奶神秘地把堂弟拉进屋子里,她好奇地跟上去扒着门缝偷看,看到奶奶递给堂弟一瓶牛奶说“快喝,不要让姐姐发现了”,她有点懵。刚好爸爸妈妈来看她,她就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当场发怒了,和奶奶吵了起来“我没有给你生活费吗你这么对我女儿?这箱牛奶是我买的吧!沈文记你说句话!你女儿这么被欺负你哑巴了是吗?……”,可是直到妈妈哭着离开,爸爸也一言不发。而她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也就是那时候,她第一次从妈妈嘴里听说了“重男轻女”这个词。事后,奶奶很凶地对她说:想有口饭吃就不要乱说话!跟爷爷奶奶生活的三年里沈宜蓁每天掰着手指数什么时候寒暑假。一放假她就让妈妈送她回外公外婆家。但是妈妈却也希望她跟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找借口不肯送她,于是她拿着她偷偷存的钱自己跑到车站坐大巴回去,当她在落日时分满身泥的出现在家门口时,外公外婆心疼地落泪,打电话过去破口大骂,打完给爸爸妈妈,又打给爷爷奶奶。过了几天爸爸妈妈来了,她怕他们把她抓回去,又怕外公外婆会因为她跟爸爸妈妈吵架,躲在树上不肯下来。直到他们把换洗的衣服放下离开她才敢下去,外公外婆不停地抹泪。这之后爸爸妈妈一放假就把她送给回家。每次开学回去,奶奶都会给她翻白眼说“哟哟哟,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回来了”。
小学毕业,父母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她以为日子终于好过了一点。一开始也确实是,后来初二上半学年时外公病情恶化住院了,他们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妈妈每次都像一头杀红了眼的野兽在那里咆哮,“沈文记你不要脸啊!拿着我的工资去外面包小三”,“我告诉你沈文记你那就是愚孝!我本来以为他们是重男轻女,结果那老太婆也不待见弟弟!这是看不起我吗?这是看不起你!”爸爸却总是不答话眯着眼假装睡觉或者直接开门出去,极少数时候才会反驳一两句。弟弟还小,在争吵开始之前就被哄出去玩。只留她一个人在房间害怕到发抖,当妈妈频繁地转身又对她破口大骂时,她也开始真正地认识到迁怒这个词。妈妈也会在放寒暑假的时候把她锁在家不让她回去,还威胁说要是她回去了以后就别问他们要生活费了,就断绝关系。真正关系的恶化彻底是在体育中考时。她考了满分,很开心地回到家,他们却带她去参加了外公的葬礼。就是在她考试的前一天,外公走了,他们没有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