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听得见吗?”
季清鸢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
毫无反应。
时间紧迫,季清鸢不再犹豫,伸出沾着清水的布巾,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急切地拨开他脸上被血污黏连的、凌乱肮脏的发丝。
指尖触碰到冰冷僵硬的皮肤,她心中更沉。
随即,她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紧闭的牙关微微开启一道缝隙,另一只手端起盛满稀释灵泉水的粗陶碗,对准那缝隙,小心而坚定地将温凉的灵泉水灌了进去。
清冽甘甜的灵泉水涌入干涸的喉咙,带着蓬勃的生机之力。
“唔……”
就在季清鸢灌下大半碗水时,那男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激得身体猛地一颤。
沾满血污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费力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在那瞬间,季清鸢似乎对上了一双极其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痛苦与混沌的眸子。
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受伤的孤狼,带着一种濒死的、却又极其顽强的意志。
但仅仅只是一瞬,那沉重的眼睫便如同千钧巨石,无力地、彻底地合拢,仿佛刚才那一眼,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所有力气。
季清鸢心头莫名一跳,似乎有几分熟悉感,但此刻无暇细究。
确认灵泉水已灌下,她迅速起身,继续投入到其他伤者的救治中。
水涟漪稀释后的灵泉效果依旧非凡,许多伤者的痛苦呻吟明显减轻,流血止住,连骨折处都开始传来麻痒的生肌之感。
不知忙碌了多久,当天际终于出现碧水宫特有的青鸾飞行法器的流光时,季清鸢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她迅速与赶来的弟子们交代了情况,将后续的安置和救治工作托付给他们。
“此地就交给你们了,守护好百姓们,我还有要事,必须立刻离开!”
她语速极快,目光扫过那片被水蓝色光幕守护的区域,最后在那处倒塌土墙的角落微微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
剑光再起,直刺西方天际。
就在她身影即将消失在废墟上空之际,那处倒塌土墙的角落,那个被她灌下灵泉、气息奄奄的男人,沾满血污的眼睫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量,甚至牵动了身上可怕的伤口,鲜血再次渗出,才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道远去而逐渐模糊的素色背影,在漫天烟尘中,化作一道流星,迅速远去。
他干裂、沾满泥土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呼唤什么。
那只同样沾满血污、指骨可能都已断裂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地、颤抖地抬起,向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极其微弱地伸了伸。
指尖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抓握了一下,仿佛想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流光,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眼皮最终落下,他再次陷入彻底的黑暗。
……
一路向西,再无阻滞。
当季清鸢按下剑光,落在一座恢弘古朴的释迦殿前时,已是夕阳熔金。
悠远的钟声涤荡心灵,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檀香,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与疲惫。
一名眉清目秀、身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弥早已等候在山门外,见到季清鸢,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阿弥陀佛,施主可是瑶池仙子?”
季清鸢颔首:“是我。”
小沙弥作揖道:“谛闲师叔祖已在禅院等候多时,请随小僧来。”
穿过重重肃穆的殿宇,绕过香烟缭绕的经堂,小沙弥引着季清鸢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禅院。
院中古木参天,青石铺地,清幽异常。禅房的门虚掩着。
小沙弥无声退下。
季清鸢叩了叩门,得允后推门而入。
禅房内陈设极简,一榻、一几、一蒲团。
窗扉大开,夕阳的金辉泼洒进来,将窗前伫立的那道身影拉得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