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风铃发出悦耳的轻响，空旷的寝殿便显得越发寂静无声。

江望月眼底的情绪千变万化，由震惊到欣喜又到失落最终掩埋在疏离的表象之下。

这些神色被谢阑全数捕捉在眼里。

他没有说话，她则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不该来这里。”

绝口不提那晚的事情。

谢阑看着她：“太妃以为朕是任人拿捏之辈?”

江望月知道他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不过她还是故作惊讶：“陛下都听到了?”

谢阑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不屑的轻斥一声：“安宁侯江风，他算什么东西?”

他的确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惧怕，对他来说，安宁侯江风于他不构成任何威胁。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自他登上高位后，还是第一次，连杯水都需要自己倒。

江望月并不打算伺候他，论辈分，她是他小妈，是长辈。

谢阑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偏头看着她：“太妃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望月摇头：“没有。’

谢阑又问：“当真没有?

江望月依旧摇头：“没有。’

谢阑笑了：“很好。”

这一刻，他的笑和汪椟一样，阴枭嗜血。

江望月大概能够揣摩他的心思，就像是被占了便宜之后上门讨要说法，偏偏对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很委屈，很愤怒。

总之就是生气了。

果不其然，冷血进度条瞬间暴涨到+90。

谢阑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望月会这么淡漠。

纵观整个天下，谁不巴巴地想与他扯上关系？哪怕他残暴不仁，也都梗着脖子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偏偏这个江望月油盐不进，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看起来也不蠢，难道就这么不愿意接近自己？

想到这里，他便感觉自己想要发狂。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他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骨节分明的五指顿时浸出鲜血。

江望月见好就收，毕竟欲擒故纵也应该有个限度，于是惊叫一声，假意露出心疼不忍的神情，手忙脚乱地扑上来，拿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你这是干什么?哪里划伤了?疼吗?”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掌心，酥酥麻麻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江望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放开他的手。

谢南却被她撩拨得一阵燥热。

他想到了那个晚上，她娇软而妩媚，他们那样契合。

想入非非之下，他几乎忘记自己的伤，反手抓住她，淡淡地道:“太妃既然在意，又何苦如此淡漠?”

江望月想缩回自己的手，可谢阑拽得很紧。

鲜血浸透她素色的衣衫，晕开一朵绚烂，妖异又美艳。

江望月终于忍无可忍:“陛下觉得这样很有意？”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谢阑顿了一下。

江望月继续：“陛下可知，若这样的事情被撞破，天下人怎么看你？届时御史会指责你荒淫无度，史官会给你添上一笔，后世会一直骂你无耻，纵使你曾以单枪匹马闯进北地击杀流寇头目，纵使你足智多谋智取我朝瑰宝，纵使你雄心壮志收复楚河失地，却都会被这样的污点所掩盖，陛下，不应该，不值得。”

做这个任务，她当然要准备充分。

这样看起来，她原来并不是不喜欢他，反而处处为他着想，甚至宁愿自己一个人忍受所有的痛苦煎熬。

谢阑正是这样想的，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风云涌动。

这么多年来，人们只记得他谋权篡位，记得他弑父逼兄，没有人记得他做过什么。

十四那年，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他单枪匹马，一个人闯进北地，取其头目首级呈于父皇面前，解决了困扰北地多年的难题。

十五那年，大月氏前来朝贺，说是朝贺，其实又怎么可能瞧得上风雨飘摇的王朝，此来目的不过是戏耍嘲弄罢了，是他为了让父皇多看自己一眼，巧用妙计，挣回了本朝遗落的瑰宝明珠。

登基之后，也是他手腕强硬收复失地，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们。

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

所有人都只记得他心狠手辣，他们惧他怕他，也憎他恨他。

只有她，对他做过的事情了如指掌。

也只有她，不为荣华富贵，只默默为他着想。

一开始只是从她身上看到生母的影子而可怜她，到了这个瞬间，仿佛彻底改变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