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踉跄退后。
不是伶儿的容颜,却是她才会使用的乐器——如今出现在他面前,那教他魂牵梦萦的乐音如雷电般打进他心窝,刺痛着他的双眼,让他始终浑沌的脑袋蓦地清醒过来。
这是唯一能解释他为何老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她——是他的伶儿。
「好听吗?」吹完一曲,她抬眼看着他,却见他神情有异。「你怎么了?」
「……那是什么?」他指着她手中的木笛。
「嘿嘿,你肯定没见过吧,因为这是我设计,要姐姐帮我雕的木笛,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唯一。」她有点骄傲地扬起手中的木笛。「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吹奏。」
这木笛在她脑海里已经出现很久,直到前一阵子,她才画出轮廓,请姐姐为她雕制。
「……确实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唯一。」他垂脸笑着,瞳眸却发烫着。
看来,他并没有罪大恶极到连老天都唾弃,老天终究怜悯他,把他最心爱的女人送回他的身边。
「对呀,我很厉害吧。」她大言不惭地道,瞧他笑了,察觉他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绷,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再吹一首吧。」他说着,走到琴桌前坐下。
「好啊。」她点头,随即又想到——「可是,姐姐和姐夫已经踏进梅苑,我要是再吹木笛,他们会循声找来的。」
「放心,他们听不见,因为他们已经在另一个结界空间里。」说不定他们还在那儿打转,就像卜希临先前傻傻地跟着他的幻影走。
「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
闻言,她勾笑,随着纤指的按放,乐音截然不同。
如果说竹笛的吹奏声像黄莺,那么木笛的声音便像子规,轻盈之间带着淡淡哀愁,仿佛感叹着被困在华丽的牢笼中。
那是当年他听见的乐音。
伶儿贵为范姜家掌上明珠,虽然衣食无虞,却无法踏出府里一步,常为此感叹不已,尽管她尝试把哀愁淡化在笛声中,尽管音符跳跃着,却有更多她对外的憧憬。
是她——真的是她。
原来,她就在这里。
「懿叔……」
「嗯?」
「你……」樨香院,朔夜的寝房里,响起文世涛欲言又止的嗓音。
「嗯?」朔夜专注看着床上已入睡石化的卜拾幸,头也不回道:「伏旭来了吗?」
「还没,不过差不多也该到了。」文世涛低声回着,旋即看到他温柔收拢卜拾幸的发,那亲昵的举动教他难以理解。「懿叔,难道你对拾幸……」
「对。」
「懿叔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用多问,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了。而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开她石化的咒术。」他轻声道。
她明明就是伶儿的转世,他无比确定,可是他嗅闻不到她的气息,于是他推断极可能有人对她下咒,让她除了入睡石化的症状之外,也一并掩盖了她魂魄的气味,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是吗?」文世涛沉吟一会。「可是懿叔不过识得拾幸没几日,怎么……」
缘分难以预料,然而再深的情感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可依他所见,懿叔对拾幸的情感像是早已深植,那么轻柔的举动、万般呵护的姿态……如果不是爱得极深,又怎会如此怜宠?
「你以后就会知道。」他轻声打断他。「告诉你家那口子,我不会亏待拾幸,要她不用老是胡思乱想,以免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文世涛一怔。「……希临有孩子了?」
「八九不离十。」他身为咒术师,不懂医术,却看得出有抹魂魄老是跟在她身边,等着投胎。他看着侄儿轻勾笑意。「赶紧筹办婚礼吧,要是肚子大起来,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蜚短流长。」
「什么蜚短流长?」
真是说人人到。朔夜抬眼望去,就见卜希临跟在伏旭身后走进来,一见到他坐在床畔横眉竖眼的,像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文世涛立刻走向前去,一把将她抱起,直往外而去。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卜希临喊着。
「师兄,你找我有事?」只朝那小俩口投去一眼,伏旭转身走来,一头长发和朔夜一样随意扎在脑后,露出清秀阴柔的脸庞,一身简朴白衣,腰间革带,衬得他身形颀长,却不过份单薄。
「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她。」伏旭是个炼丹师,以咒炼药,也许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