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她立刻上前,先温杯,再沏茶。
“请爷再稍等片刻。”瞧他探出手,她赶忙制止。
“怕茶难喝,想要拖延点时间,以为我会回心转意?”他哼笑。
“不是的,爷,这乌李糕饼重其酸甜,若茶太浓,乌李香味顿失,若茶太淡,则无法相得益彰,若茶太热,饼皮酥软不脆,若茶太凉则内馅反被引出涩味,所以现在请爷先尝块糕饼。”她玉手轻挪瓷盘。
“这说法,好似你钻研此道已有多年……你到底是谁家的千金沦落为奴的?”挑了块糕饼,夏侯懿散淡闲问。
“爷说笑了,厨婢打一出生便不知爹娘,听说是被放在一团破棉袄里头,待我长大了些,就在一些食堂馆子里打杂,所以我长得娇小,大概也是因为打小就难得温饱的关系。”她试着消除他对她的怀疑,也试着要他别老是踩别人的痛脚。
“也难为你只能在些食堂馆子里打杂,若你爹娘给你一副好看的皮相,说不准凭你这嘴皮子,有机会成为京城第一名妓。”他坏心哂笑。
“……”果真是没心没肺的恶人!不知同情也就算了,还顺手捅她一刀……等着,早晚有天,加倍奉还!
“你为何取名为小二?”吃了口乌李糕饼,他微怔。这饼酥馅润,酸甜合一,在唇腔里融为令他怀念的滋味。
十二年前,他因家道中落沦落为乞,有个小娃给了他一篮糕饼,那糕饼就是这个味道,恁地美好,教他走遍东南西北也百寻不到,如今竟在旧地重游再尝到这教他万分感慨的滋味。
这是他占据上官家以来,最感到快活的一日了。
小二顿了下,撇唇回答,“因为小二渴望能有兄姊依靠,故名为小二。”这话一点也不假。
“依你这般老的年岁,想在府里找个兄姊,也只能找徐大娘和翁老了。”夏侯懿假意叹了口气。
闻言,小二润亮的细长眼眸狠狠抽动了两下,有股冲动想要杀人灭口。一会嫌她太小,现在又暗示她年纪太大,现在是怎样?
“可以喝茶了?”瞧她气恼却又不作声,怒着了却依旧噙笑的粉颜,他就忍不住想要恶狠狠地拆掉她脸上令他感到舒服,却又同时教他厌恶的笑。
真想瞧瞧这天生笑脸一旦落泪时,究竟是怎生风采。
他的心扭曲了,肮脏了,沉沦了,再也回不到无垢的白纸,而她……笑得太刺眼,太美丽,他贪眷,却也痛恨着。
“可以了。”她纤指轻掐杯缘,确定茶温后才端到他面前。
夏侯懿看着杯内黄中带绿的剔亮茶泽,轻啜一口,微温的茶水香淡味醇,配上乌李特有的酸味,竟混为妙不可言的绝味,教他不由得怔了下。
他并不嗜吃甜食,但以茶就糕饼的美味,竟远超乎他的想象。
“爷可满意?”
鸟啼似的笑问在耳际轻荡,他侧眼看去,便对上她笑眯的杏眼,心头不知为何微颤了下,有如平静多时的死湖被莫名吹起涟漪。
“茶太凉了吗?”瞧他面无表情,小二皱起眉,以手背轻触杯身。“应该不会呀,等了这些时候,应该差不多,这样的茶温配乌李是最佳的,若是配杏花糕,温度就得再热一点,若是酿梅糕就得要配凉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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