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无法从她那里问出什么。
「属下问过了,他是闻香楼的恩客,是一家布庄的掌柜,从东侧的楼梯上楼,有个男人从后头叫住他,说是把花娘转送给他,属下也找到与他一起上闻香楼寻欢的友人,证实他只是个寻常的布庄掌柜。」
线索又断了。易承雍神色不变地看向外头的天色,心想大概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个详实。
「空济呢,还没回来?」
「回主子的话,空济还在驿站,差人回报说他还在等另一份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饭点到了,是否要摆膳了?」
房里的人还未清醒,他低声吩咐,「晚点再说。」
「是。」
待空汶离开,他思索了下,走回寝房,下意识地看向珠帘里,瞧雷持音似乎还沉沉睡着,不由得蹙眉想着,该不该让大夫过府一趟?
掀开珠帘,他踏进花罩里,瞧她的姿态就跟他搁下时一样,连动都没动,眉心蹙得更深。
她到底遇上什么事?
在他眼里,她是个极其古怪的姑娘。一个姑娘三更半夜出现在乱葬岗,必定有不能言明的隐情,然而从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慰愤恨,甚至她还大胆地与他交易定约、与他并肩坐在一块,笑容恣意怡然。
美其形,雅其蕴,看似娇柔却藏着不容质疑的坚韧。
从没一个人能像她这般强行走到他的身边,他周围的人总是戴着面具靠近他,敬他的身分、惧他的兵权,猜忌他后又想除去他,一张张的笑脸后头满是谋算,丑陋又狰狞。
可她的笑靥是恁地纯净绝尘,有时又像骄阳般璀灿,千变万化,却是再真实不过。
她聪颖大胆,张狂放肆,总是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她甚至懂他面无表情底下的心绪,看出他从未浮现过的恼怒。
为什么?旁人不懂的,她凭什么懂?
他垂敛长睫瞅着睡梦中彷佛还带着笑的她,在青楼里许是没遇上什么恶事,要不在睡梦中怎么还笑得出来?
其实,他可以相信她的,她从来把心思摊在阳光下,只不过是因为身分疑点重重,才会教他无法释疑。
还有因为她像他逝去的母亲。他总算明白她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是源自于她与母亲性情的相似,母亲是这天地间唯一能教他信任和眷恋的人。
所以,他愿意多给她一点机会,证明自己的眼光无误。
睡梦中的雷持音像是感觉被人注视着,羽翼般的长睫轻眨了几下后,徐徐张眼,尚未瞧清是谁,就被覆盖在身上的阴影吓得退到内墙,戒备地抬眼。
一见是他,她紧绷的心绪才松懈,「爷,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是嫌她被吓得还不够,他还要插上一脚是不是?
她的埋怨像是娇嗔,软绵绵的控诉酥人心脾。
「吓着了?」
瞧见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雷持音微眯起眼,心道:敢情真是拨空来吓她的?
「风度翩翩的君子,夜入姑娘寝室羞也不羞?」她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审视自己身上,确定衣衫还算整齐,才放下心来。
「你夜夜窝在我的床边都不觉得羞了,我又有什么好羞的?」他居高临下,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雷持音呆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知情,还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怎么现在突然戳穿她,而不是先前就说?她一个姑娘家要将脸搁到哪去?
瞧她从一脸傻样变得满脸羞窘,他不自觉地嘴角微勾,转移了话题,「你在闻香楼被人迷昏前发生什么事?」
雷持音顿了下,幽幽地道:「里头人很多,一进大厅我就迷失了方向,有男人不断地拉扯我,我闪过后往厅旁的长廊跑,正好瞧见酷似那男人的身影,我追赶过去,哪知道经过一个转角,有人拿什么往我脸上一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根本有勇无谋,更糟的是,还自打脸面,顿时颓丧地垂着脸,气若游丝地问:「是爷带我回来的?」
「是,是我未经姑娘允许,唐突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乍听之下,颇像磊落君子告罪,但仔细听他说话的抑扬顿挫,就知道他分明是在讽剌她。
「事急从权不怪爷,而且——」她认命地说着,在床上朝他跪拜。「多谢爷的救命之恩。」
进入大厅时,她就知道那里是勾栏院,她却傻傻地落入别人的圈套,傻傻被迷昏。她昏在那种地方,要是没人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