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丝不耐烦。
她攥着伞柄,把玩手腕上挂着的橘黄色口哨,根本没有正眼瞧他。
骆航遗憾的拖长音“啊”一声,不死心:“我家有很多零食,还可以吹着空调看动画片。”
“那也不去。”
梁韵放下口哨,眼睑掀起,清透的眸子缓缓移动,目光经过他,没有停留,往一边偏转。
雨比刚才下的更大了,石凳被冲刷的锃亮。
男孩瘦弱的身躯裹在塑料雨衣里,风吹得帽子簌簌作响,根本遮不住什么,雨水顺着帽檐滑落,打湿他额前的碎发,微红的鼻尖和唇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长睫仿佛振翅的蝴蝶,因为露珠太重飞不起来。
他始终低着头,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攥成拳,盯着地上快要被雨水冲垮的模型,背脊弯曲,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别的人隔开了,将他孑然滞留在悲伤中,身形瑟瑟。
梁韵往上抬了抬伞沿,瞧得更清楚了。
很难找到合适的言辞形容男孩的长相,肌肤白的胜雪,墨眉红唇,眼型狭长,眸子被雨水泡过一般晶亮,一下就能望到底。
和这一圈野蛮生长的同龄人完全不同,他的气质内敛、清隽,又带着病恹,比掉在水里的月亮还脆弱,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把他捞起,又怕不留心会碰碎。
梁韵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只想赶紧买了酱油回去吃饭,可一见到他,双腿莫名其妙被钉在原地,迈不开半步。
她抿抿嘴,准备说点什么阻止这场闹剧。
这个时候,男孩小心翼翼地弯腰,伸出手,指尖将要触碰到模型的刹那,骆航眼尖地瞥见,粗着嗓子吼:“哎,谁让你动的?!”
头顶有一片阴影笼罩下压,男孩以为是骆航,吓得指尖一哆嗦,惊恐地抖了抖眼皮,视野中忽然闯入一抹鹅黄色,侧面印着卡通人物的女士水靴踩在坑里,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他的裤脚,一只属于小姑娘的白皙的手捡起模型,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怀中。
又冷又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骆航。”
被叫到名字的人抄着口袋,伞柄靠着肩膀,吊儿郎当的站着,生怕在他一帮小弟面前表现的太畏惧梁韵会掉面儿,装得极不情愿地应声:“昂?”
梁韵风轻云淡:“骆阿姨说了,在她下班之前,你必须完成十页练字,五页拼音习题和一单元的数学题,否则就赏你一顿鸡毛掸子。你在院子里疯跑一上午,应该一个字没写吧?”
骆航一噎,拽不起来了:“……”
梁韵站得笔直,不疾不徐:“我不会帮你。”
停了停,近乎残酷的补充:“也不会让许奚珊帮。”
许奚珊家住在骆航楼上,小姑娘因为长得漂亮,被称为“小仙女”。
她爸妈和骆阿姨是单位同事,两人出生相隔一小时,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妹还亲。
当初梁韵和骆航在幼儿园闹得不可开交,多亏许奚珊从中转圜,梁韵才愿意和低头认错的骆航化干戈为玉帛。
三个小朋友也因此逐渐熟悉起来。
许奚珊性格温柔恬静,可比梁韵好说话,经常帮骆航代写数学作业,成功蒙混骆妈妈。
唯一让骆航不爽的是,许奚珊太听梁韵的了,偶尔还帮着她“欺负”自己。
骆航一个人面对两个女生,寡不敌众,心里已经没气势了,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嘴一瘪,讽刺拉满:“好男不跟女斗。”
梁韵不屑,迅速回击:“好人不与狗争。”
骆航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哆哆嗦嗦地“你”了半天,没憋出下句话,干脆把火转移到一直没开口的男孩身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撒腿往家跑,抓紧时间去补作业。
撇下的人不成气候,也散了。
梁韵望着骆航离开的方向,下巴尖微仰,骄傲的样子像只斗胜的孔雀,尾巴高高翘起。
她心满意足,准备去买酱油,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弧度狭长、眸光晶透的眼。
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观察她多久了,表情懵懂单纯,和她四目相对时,掌心局促的在裤腿上摩挲几下,嘴角试探着扬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颊侧挤出浅浅的凹陷,只有一个酒窝,腼腆的可爱。
梁韵眼皮一跳,心里倏地淌过一股电流,触感酥酥麻麻。
这滋味陌生又怪异,极不舒服。
梁韵记起大人说他有病的话,立马嫌弃地皱紧眉头,倒退两步,跟躲避洪水猛兽似的,匆匆忙忙从小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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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地势比较低的地方积满水。
水靴踩过去,啪叽作响,宛如一首大自然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