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心问:”你怎么不早做打算,比如肉联厂那块地,既然值钱了,早点卖掉呀,是不是?”
赵总说:“我是从肉联厂出来的,我兼并了肉联厂,我这么多年了,我就想着起一座新楼,风风光光喊那些同事来上班,就没舍得卖,心里也一直有念想,我是要做百年企业的,一年亏,两年还亏吗?谁知道越干越亏呢?最近10年呀,几乎没有挣过什么钱…… ”
沈在心在赵总的眼睛里找到了那种情绪化的泪花。
他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赵总,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帮你,我们钱总给你说了吧,我让他跟你这边谈合作,就是咱们之间建立一种稳固的合作关系,我通过与你的合作,在零售上有价格优势,我在跟其它商超的竞争中,肉类比他们便宜一块两块的,保持下去。眼下我看了这些,我不肯定你的企业还能挺多久,按你的提议,收购你3000扇猪肉,三四百万的冷冻肉,冷冻的肉呀,比鲜肉本身就要便宜对吧,现在鲜肉,后腿肉十七八块,你让我积压那么多的冷冻肉,我还不赚钱,我这是在干什么呢,就算我把钱批了,买过来了,你也给得足够低,各取所需,我这一笔生意做下来,一斤肉赚个一块两块的,够冷库费用不?”
赵总愣了一下说:“冷库我免费给你用,反正都要开着。”
沈在心看了钱争鸣一眼,想让他说点啥。
钱争鸣也不敢吭气。
现实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可能剩下的就是一块20亩余亩的肉联厂遗址,本来是50亩,之前政府搞开发,跟肉联厂家属院一起建小区,划走了30亩,这30亩的钱,也已经跟赵总的企业融为一体了。
20亩地,也就是3000万左右,或许能多点,但在沈在心看来,就值这么多。
而且还是质押状态。
银行按照低估值给他贷的钱。
赵总喃喃道:“是啊。已经山穷水尽了,你们要是不帮忙,我也就最后喝个几两酒,高架桥上跳下去算了。”
沈在心不说话,还在翻那么一堆材料,问他:“贷款一笔、一笔,都是什么时候到期?你这边统计了没有?”
赵总起身给他找一下。
财务是个好财务,到期债务未来一年的都列得清清楚楚,生怕他们企业没法东挪西凑,付不出来了。
沈在心起身说:“安仔,你给姚斌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准备一下,我这边要跟钱总,赵总一起去赵大食品去看看。”
赵总那边的总公司,就是赵大食品,赵大食品控股的屠宰场。
一行人这就去了肉联厂遗址,老房子还在呢,里头都快朽了,外头以前的临街楼还在,一楼分成几个门面租出去了,还在经营,其中一家人是老肉联厂,门上贴着老肉联厂火腿肠的字样。
一行人经过,五十多岁的阿姨还从房子里追出来,招着手吆喝:“老赵,老赵,你别走呀。你厂里什么时候再招工,你打个电话…… ”
沈在心震惊了。
马上人家倒闭了,老同事,老相识了还追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再招工,我们家还有个人想进去。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这屠夫他不欠工人钱呀。
再去厂里,去冷库,去屠宰场对外批发生猪的车间,就是猪杀出来,有个大房子,用铁钩一扇一扇挂起来,等着来进货的人批发走。
还有生意。
也有工人。
所有厂房,所有这种地方,都有冲水和消毒,在沈在心看来,余市是没有这样的屠宰工厂了,足够先进,足够干净。
沈在心忍不住问:“赵总,你怎么不好好跑跑业务呢,市里几个区,下头的县,甚至外地都多去去。”
赵总呻吟说:“你去了外地,有跟你一样的企业等着跑业务呢,人家当地也有屠宰户,等着杀了卖,乡下的屠宰场,很多都是借地方杀猪,你多便宜,人家也要杀,杀了拉走人家自家的。你说你靠便宜几块钱在当地甩,你没个立脚之地呀,更何况还有检疫上的问题。检疫证明你在哪开?如果屠宰猪在咱们这儿,而检疫票在另一地开具,违反法律规定,你在咱们这儿开全,到了地方,别的地方还不一定认,他们要保护他们当地屠宰场。”
沈在心忍不住说:“全国大市场?”
赵总反问:“能做到吗?”
也许若干年之后能做到吧,能做到之后,就又更难了,当地小商家,直接被冲击死。
所以你会看到,市场经济到最后,还是丛林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