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心中颇为震惊。
如此举动……
郡守的颜面丢完了不说,朝廷的威信何在?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摊主,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老板!刚才……刚才那顶轿子里坐的是谁?竟然能让郡守大人亲自下轿行礼让路?”
老板收拾着摊位。
闻言抬起头,看了陈川一眼。
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他撇了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客官,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吧?连这都不知道?”
他朝着那轿子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是薛家家主的轿子!薛家!在咱们河东郡,薛家就是天!”
“薛家?”
陈川眉头紧锁,重复了一句。
“是啊,薛家!”老板的声音更低了。
“咱们河东郡这片地方,名义上是归朝廷管,归王郡守管,可实际上啊……说了算的,是薛家!”
“那就是盘踞在这的世家大族呗,郡守也不至于这样吧?”
老板摆了摆手,一副嫌弃陈川没有见识的样子。
“我告诉你啊,曾经河东郡有一个著名的大人物曾经说过:郡守上任,得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他们交了才能让百姓跟着
交钱。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陈川眉头一挑。
我靠?
这台词……
难道?
他试探性地回答。
“怎……怎么才七成啊?”
老板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低声道:
“七成是人家的!能得三成还得看薛家的脸色!”
我靠!
跨时空流传!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句自己应该接。
“谁的脸色,薛家?郡守大老远的来一趟,就是为了看薛家的脸色?
“对。”
“好不容易考中功名,当了郡守,我还得拉拢豪绅?”
“对。”
“还得巧立名目”
“对。”
“郡守不成了跪着要饭的了吗?”
“那你要这么说,当河东郡守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
老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继续说道:“客官,你刚才不是问,为啥街上看不到多少年轻人吗?”
陈川心中一动,立刻追问:“是啊,他们人呢?”
“都被薛家弄去挖盐了!”
老板一拍大腿,语气带着几分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咱们河东郡,最有名的就是那片大盐池!那可是金山银山啊!可那盐池,不在官府手里,也不在咱们老百姓手里,全都在薛家手里攥着呢!”
“薛家是开国时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勋之后,被封了世袭的爵位,这河东盐池,就是当年太祖皇帝赏给他们家的!大晋开国至今,盐铁并非官营,这河东的盐利,就成了薛家私有的了!”
“薛家靠着这盐池,富可敌国!他们家养着好多好多的护卫家丁,听说比官府的兵丁还多,还厉害!谁敢不听他们的话?”
“咱们河东郡,但凡是家里有点力气的青壮年,几乎都被薛家以各种名头招走,说是去盐场做工,给高工钱,可实际上……”
老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去了就跟卖给他们家一样,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累死累活,拿到手的钱也没多少,大头都被薛家拿走了!谁要是不去,或者想跑,哼,薛家的那些打手可不是吃素的!”
“就连官府……”
他指了指郡守轿子离开的方向。
“王郡守刚来的时候,也想管管这事,想把盐池的利收归官府,结果呢?被薛家的人堵在府里三天没敢出门!后来就再也不敢提这事了,见了薛家的人,比见了亲爹还恭敬!”
“今年这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朝廷的赈灾粮还没运到呢,老百姓都快饿死了!你猜最后怎么回事?”老板看着陈川。
“是薛家!薛家开的粮仓!放了粮食出来!虽然不多,但也吊住了不少人的命。所以啊,现在这河东郡的老百姓,只认薛家,不认官府!谁给饭吃,谁就是天!王郡守?他在薛家面前,屁都不是!”
那汉子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摆了摆手。
“哎呀,客官,我就是个胡说八道的,你可别当真,也别出去乱说啊!不然薛家怪罪下来,我这小摊子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