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燃烧了三颗理智星,精神力如同洪水逆灌而入,镜片中的世界开始扭曲。
他的右眼镜片,那海妖之瞳,在黑暗中泛起蓝白色波光,宛如深海鳞片的涌动。
他“看见了”——未来五秒。
他看见十三人中,第三号将在第一秒扣动扳机,枪走火;
五号手指在第二秒抽搐,子弹偏离弹道,误伤右侧目标;
七号将在第三秒扣响空弹;
而九号的子弹将射穿十号耳道,反弹击中自己的头骨。
而他的左侧,十一号将误击而中——自己若不闪避,便是颅内贯穿。
雷克斯在毫厘之间,轻轻一歪头。
子弹贴着他的耳廓飞掠而过,带起一阵灼烧空气的音爆。
整场静默中,只有他完成了这一毫米的位移。
下一秒,枪响如暴雨骤发,左轮连环引爆,火舌照亮彼此的面孔,血迹喷洒如同命运在掷骰。
然后——沉寂。
灯光亮起。
场中十一人倒地,死相各异,或定格于惊恐,或尚带微笑。
仅有两人尚在。
一个,是站着晕厥过去的金发男孩。
另一个,是雷克斯。
他站得笔直,手中枪口依旧对准男孩的太阳穴——精准、稳定。
贵族席沉默三秒。
然后,第一个掌声响起,来自蓝羽裙男爵夫人:
“我的眼光,一如既往。”
看台顿时爆发出笑声与掌声,如沸水泼入冷场。
红酒再次被倒入杯中,笑语如潮,仿佛刚刚目睹的是一场精致残酷的高级哑剧。
雷克斯缓缓收回枪,将之轻放回座椅边,站起身,对女司仪略微欠身,低声道:
“我预感…死亡如影相随。”
他说完,转身下场,动作安静、克制,像一位刚完成谢幕的古典舞者。
而在看台后方的走廊尽头,男爵夫人已在等他。
她递来一杯血红色香槟,目光打量中带着惯常的高贵与一丝打趣:
“你是疯子,还是预言家?”
雷克斯接过杯,低头一笑:
“我只是……听见了子弹在唱歌。”
两人并肩站在幽光中,短短十分钟内,他没说“鲸墓”,也未提“梅黛丝”。
他只讲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艘没有名字的船。
一位皇女站在船首,背后是一座由编号者尸体组成的跪拜梯阵。
“她献祭的不是血,是编号。”
“她要的不是臣服,是结构。”
“鲸骨,是她的王冠。”
“你信不信,由你。”
他说完,饮尽杯中酒,微鞠一躬,转身潇洒离去。
没有人追问他是谁。
贵族们只记住了,那一夜,十三号坐在黑暗里——笑了。
而其他人,都死了。
走出渊剧场时,司命正站在街角。
雾在他身后铺展开来,像一场还未散尽的帷幕。
他没有带伞,灰蓝风衣轻轻扬起,如旧纸页翻卷。
雷克斯重新戴上礼帽,面无表情地抬手,像是向某种不可见的命运招呼。
两人并肩走入雾中,脚步不疾不徐,仿佛早就排练好。
司命微微偏头,唇角含笑:“顺利?”
雷克斯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方才残余的火药与疲惫:
“他们不信我说的真话,但他们信我说的疯话。”
司命点头,眼神沉定,语气如剧场背后的提词者:
“很好。疯话,就是今天的预言。”
他们并肩而行,走入雾色愈浓的街道。
高楼投下的剪影像锁链,城市安静得像等待哑钟鸣响。
他们以为是净化,结果却发现——自己就是被净化的那一批。
鲸墓净化令执行至第五日,王都贵族圈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而无法忽视的变化。
表面上,街道恢复平静,留言墙被粉刷成圣母图腾,编号诗不再在街角回响。
茶会照旧举行,马车依然准点驶入中环剧院。
但那些曾参与过沉眠者交易,或长期接收“深眠级奴仆”的贵族家族,却开始集体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因为教会,开始查账了。
不是公开聆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