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缓缓合掌,低头祈祷,那声音慈和得像一个真正愿为罪人赎罪的父亲:
“愿圣母怜悯,指引迷途之命。”
他在祭坛上轻轻点燃一支红烛。
烛光摇曳中,仪式盘边缘隐隐显现出一道道极细微的刻痕——它们彼此重叠、密集得仿佛某种被反复记载的痛苦。这台座,不止一次饮下血迹。
而此刻,艾尔芙·摩恩走出了晚课的教室。
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学生。
不是因为笨拙,而是她在乎得太过,小心翼翼得像在描绘一条攸关命运的符线。
她的作业常常交得慢,命纹构图练习总是偏离格线,伊恩老师曾几次单独留下她补课——不是出于惩罚,而是怜悯。
她从来不敢用太多咒纸。因为她知道,一张咒纸,能换母亲半天的缝补钱。+l!u′o·q!i-u/y!d!.*c^o+m+
她将那张完成的作业卡贴身放进怀里,小心地压住,像藏一块碎金。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张写对的咒式。”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不敢确信的笑意,却掩不住那种因“得到”而发出的光亮。那光不是来自信心,而是来自第一次拥有。
她的鞋底是拼过两次的,脚跟处缠着旧布,指节上缠着防止磨伤的胶布。
耳垂上挂着一小块金属片,像吊坠一样晃动。
那不是装饰,而是父亲留下的卡牌碎片,一次失败实验的残骸。
她戴着它,就像戴着父亲的回音。
她从来没进过教堂。
但她听说,那里的圣母,很温柔。
她相信温柔的存在。
她想,或许自己也能被看见一眼——只要她做得足够好,只要她今天真的写对了。
她从教室走出来,拐入破塔街南巷。
今夜街口漆黑一片,连一点灯火都没有。
梦灯未亮,是司命特意下的令:月食之夜,不得点灯,太明亮的光会扰动命纹感知,容易暴露目标轨迹。
巷子里有风。那是一种诡静的风,贴着墙面蹭行,像野猫穿过废井的呼吸声。
她一边走,一边将怀里的作业卡紧紧压着,小心地不让它碰皱。
突然,她在前方不远的墙角边,看见一个人影——穿着教会的祭服长袍,
长袍被风轻轻卷起,披在他身上的线条看起来不似凡尘,整个人就像是从石壁浮雕中走出的圣像。
他背对着她,身体微侧,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犹豫方向。
艾尔芙脚步一顿,本能地放轻呼吸,脚跟微微移开——但她还是慢了一步,那人猛然转身了。
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温和,眼角有细密的笑纹,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中握着一本金边祷书,姿态从容,似乎刚从仪式中走出。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点头,露出一个近乎慈父的笑容。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走,可不安全啊。”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是从骨头缝里传进耳朵的温水,温柔得有些可疑。
艾尔芙低下头,手指紧紧捏住怀中的咒卡,声音细若蚊吟:
“你是……教堂的先生吗?”
对方轻笑了一下,像是对这个称呼颇为喜爱。
“我是圣母教会的仆人。”
“今天刚好从第十九教区调任来,你可以叫我卡斯顿神父。”
艾尔芙下意识地行了一礼,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背诵课上学来的格式动作。
卡斯顿神父又走近一步,步伐轻缓无声,话语像抚摸孩子头发那样轻柔:
“你刚刚是不是在参加……夜课?”
艾尔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那笑像是冬夜里火盆边的酒香,看似温暖,实则迷醉。
“真好……年轻人开始学习命纹,是时代进步的象征。命纹,是神恩在人间的回响。”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低沉了一些,却更加贴近耳边,仿佛要钻进她的骨血里:
“不过……你的命纹,现在正亮着。”
艾尔芙低头,手掌边缘果然透出淡淡的蓝光,如同在夜色中呼吸的微光蜡烛。
她猛地慌张起来,连忙把手藏到背后。
“对不起……我、我忘了关……我不是故意的……”
卡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