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的报纸从不迟到,因为老师常常站在二楼窗台,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提醒我:
“哈莱,别迟到。每一句真话,都不能晚走一步。”
后来报馆被封,我再无报可送。
城中很快泛滥着教会的“福音通报”,银边封面华丽,白金字印铿锵,每日五版,讲述着圣火、净化与赐福。
但这些话语,并未照亮谁的灵魂,人们并非看不懂字,只是——没人愿意阅读谎言。
我被迫成了清扫工,每日在破塔街西端,那条教会巡逻队最少光顾的小巷口扫着灰尘。
虽然再无报纸可递,但我却从未忘记过报纸的味道:印刷油墨散发的微苦气息,纸张边缘因压制而微微卷曲的触感,
以及每当我将报纸递给读者时,他们眼中悄然升起的一缕渴望的光。
只是,如今这座城市,变得过于安静了。
每个人的梦仿佛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紧。大人们谨慎闭口,孩子们更不敢再画下任何一笔命纹。
旧书铺门前挂满了新张贴的祷告须知,卖字画的老先生被强行带走,只因他的一幅字画上写着:
“即便众神已然沉默,我亦要为自己书写。”
教会的圣火肆意燃烧,将所有“异端”的声音焚为灰烬。
但我亲眼目睹,有一些火,始终未被圣火吞噬。
有个深夜,我在扫着第三街的巷口,看见一个女孩穿着教会学生的白色制服,拎着书包,站在圣母雕像的阴影之下。
她谨慎地四处张望,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盏小小的灯。
她点燃了它,轻轻地放在雕像的脚边,而后转身迅速离开——她不是逃跑,而是奔赴某个属于她的未来。
我缓缓靠近那盏灯,它很小,灯芯纤细,微弱的火苗几乎被风吹熄。
我用手中的扫帚挡住风口,守护着这小小的火光。
次日,我也点亮了一盏灯,将它安置在我曾送报的那个熟悉路口。
渐渐地,那里开始多出第二盏、第三盏、第五盏直到第十三盏灯火点亮,
我听到人们低语道,码头的巷口也燃起了类似的火街。
更有人说,在幻梦之海中,有一艘船,正为梦灯的火焰而航行。
我们不敢大声言说自己的梦境,但我们一直未曾忘记。
我仍清淅地记得夜课的第一堂课上,老师曾郑重地告诉我们:
“命纹,是写给未来的信。”
他说,哪怕你现在还无法落笔,那也没有关系,
只要你将灯点亮,这封信便会静静地留在信封之中,总有人会接着它,将未写完的部分书写下去。
从那天起,我每一次清扫街道,口袋里都会装上一盏灯芯与一小瓶油。
或许我并不会在今天就将它点燃,但我知道,下一个看到它的人会明白——
这盏灯并非我一人点亮。
这火,也不仅仅属于我自己。
它属于我们所有人,属于那些在黑暗里仍然记得自己的名字的人。
我们没有命纹,没有晨星,没有任何可以向这个世界高声宣告的权利。
但我们拥有梦灯。
它还亮着。
而我们,也还记得。
“不是谁带来火,
是我们——不再把火藏起来。”
——记于无名梦灯底座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