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们,我是为了你——”
这个“你”,说得那么突然,又那么深情。
就像穿过漫漫黑夜的人终于看见了光,就像渴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清泉,就像浪迹天涯的人终于遇见故人。
然而这个“你”,又是如此短暂,只在安静耳边停了一息,就被一阵山呼海啸的“啊”淹没了。
“搞什么?”
薄景言皱着眉毛,低下了头。
他眉毛间的轻皱,在低下头后的一秒钟,变成了深皱,皱得仿佛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层峦叠嶂。
“怎么了?”
安静一边问,一边也低下头。
“别看。”
薄景言近乎仓皇地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动作很快。
快过了重逢那一天,他冲进帝豪来救她,也快过了2015年末,他翻身覆上她,与她共赴极乐。
可是,即便他快到了电光火石,还是没能阻止她看见投影仪投到白墙上的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那是她的照片。
是她不想被撕开的过去。
又是她一定会被撕开的过去。
“没关系。”
安静拉下薄景言的手,目光平静地看着投在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在严寒的冬天,穿着一身衣不蔽体的破衣,像是一个叫花子般,在京北街头流浪。
照片上的她,在料峭的早春,扑在某个肮脏不堪的角落,和一条野狗,抢夺半个沾了泥的包子。
照片上的她,在暴雨如瀑的夏日,狼狈地杵在无人的街头,仿佛一抹被抛弃的幽魂,可怜地哭。
……
不管照片里的场景怎么流转,也不管照片里的季节如何更迭,照片里的她永远都是那么地凄惨。
那是一种无法逃离的悲惨。
惨到她一度以为自己必定会在某个深夜,横尸街头。
但每一次,她又在在黎明将至的那一刻,睁开眼睛。
即将死亡的恐惧,周而复始地上演着。
那时,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会像这些宾客,或者发出好似同情的惊呼,或者挤出幸灾乐祸的暗笑。
那时,没人为她弯下过腰,没人朝她伸出过援手,甚至没有人低下头,问过她一句,你还好吗?
她明明活着,却好像死了。
不。
应该说,她明明活着,路过的人却觉得她该死了。
那个时候的人间,就像这一刻的薄家宴会厅,本该喧嚣又熙攘,可对她来说,却只有静默的暗。
那种暗,如同儿时,一次又一次被亲眷漠视和嫌恶的无助;
如同上一世,她独自在疗养院孤独终老的寂寥;也如同这一世,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夕阳的伶仃。
她又一次走在了漫无尽头的荒原上,荒原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光,也没有人间烟火。
荒原上,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