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代号‘玄鹤’的沈万钱,就接近真相了?”
袁清晏心中一凛!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连“玄鹤”的真实身份,他都了如指掌!
“沈万钱……”袁清肃用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语气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江南巨贾,富可敌国,更重要的是……他那张遍布朝野、甚至能通达宫禁的关系网,以及……他手中掌握的那些,足以让许多人寝食难安的‘秘密’。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是你能轻易动的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袁清晏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呵……”袁清肃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晏,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怎么还是……如此不通世故?”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显露出一丝锐利的光芒:“我告诉你,沈万钱,动不得。至少……现在动不得。他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他更像是一根……维系着朝堂某些微妙平衡的支柱。他若倒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的震荡,是你……乃至整个袁家,都承担不起的后果。”
“为了所谓的‘平衡’,便要罔顾人命,纵容罪恶?”袁清晏的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冷冽的火焰。
“人命?”袁清肃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钱富、孙鹤年……之流,不过是欲望的棋子,死不足惜。至于沈万钱……他虽然行事不端,但他每年为国库贡献的巨额财富,他手中那些能为‘上’所用的隐秘情报……这些‘价值’,足以抵消掉他那些‘微不足道’的罪过了。”
他看着袁清晏那因为愤怒而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仿佛很满意自己引起的反应。
“小晏,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总想凭着自己那点小聪明,去追求什么绝对的‘公平正义’。”他的语气忽然放缓了些,带着一丝长兄对幼弟的、居高临下的“规劝”,“但你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道,本就是灰色的。真正聪明的做法,不是去试图消除那些灰色,而是……学会利用它,掌控它。”
他伸出手,用扇骨轻轻点了点袁清晏的胸口:“你的才华,不应浪费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案子’上。朝堂之上,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值得你去施展的舞台。只要你……肯听话,肯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执念。”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深:“你忘了?当年你在西北边陲,一时冲动,擅自带兵追击蛮族,险些酿成大祸……若非为兄暗中替你抹平了那些手尾,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上吗?”
袁清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没想到,兄长竟然会……提起那件他深埋心底、一首引以为憾的往事!那是他年少气盛时犯下的错误,虽然最终侥幸弥补,未曾造成严重后果,但也确实……留下了把柄。
“兄长……”
“那些记录,我都替你处理干净了。”袁清肃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傲慢,“只要你……懂得取舍。沈万钱的案子,到此为止。我可以保举你进入都察院,甚至……将来接替我的位置。这,才是一个‘聪明的袁家人’,该走的路。”
他看着袁清晏,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造物主”般的审视与……期待。仿佛袁清晏只是他手中的一件作品,一个……他精心设计的“实验品”。
袁清晏沉默了。亭外的山风,似乎更冷了,吹得他心底也泛起一阵寒意。他看着眼前这位血脉相连的兄长,这个从小就比他更聪明、更冷静、也更……无情的男人。他知道,兄长说的或许是“对”的,是“聪明”的,是能让他平步青云、前程似锦的“阳关大道”。
可是……
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庞——那张在诏狱里倔强不屈、在案发现场冷静专注、在厨房里灵动慧黠的脸庞。
他想起了她对他说:“厨者,不仅要善烹调,更要……守本心。”
守本心……
是啊,他袁清晏,纵然身处这黑暗泥淖般的锦衣卫,纵然看遍了世间丑恶,但他心中,始终还有一份……不愿被玷污的坚持。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袁清肃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兄长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万钱,我查定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