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家里的钱像握不住的流沙。
商店橱窗里漂亮的文具,同学课间分享的新奇零食,苏晚晴的目光会停留,却从不开口。
她把用秃的铅笔头削了又削,直到短得捏不住。
她悄悄把学校的午餐分出一大半,小心翼翼地藏好带回家,骗妈妈说自己吃得很饱,即使妈妈虚弱得只尝一口。.k¢a′k¨a¢w~x¢.,c·o*m¢
菜市场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学会了红着脸为一毛两毛钱据理力争,学会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挑选廉价的当季菜。
当同学问起她总穿旧衣服时,她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我喜欢这件。”
生活的窘迫是钝刀子,一点一点磨平了她本该张扬的棱角,教会了她精打细算和埋葬自己的小小欲望。
日复一日的重压和看到丈夫为了自己伤痕累累,林月茹的精神被绝望一寸寸碾碎。
当深夜病痛稍缓,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低鸣时,绝望的目光无数次投向窗外。
她无数次想一了百了。
“老公…女儿…让我…让我走吧…”
“别再为我拖垮这个家…”
她在一次次的低烧中,抓着丈夫的手,泣不成声。
每一次,都会被苏让死死抱住,用低沉到撕裂的声音吼回去:“别说傻话!”
苏晚晴十四岁那年,家里彻底油尽灯枯,负债累累。
妈妈的状况却如风中残烛,全依赖昂贵如金的药物吊着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
黑暗几乎吞噬一切。
就在这绝望深渊里,一有人来找了苏让,说发现了一个新发现的“开荒副本”,预测等级:D或者C。
报酬丰厚到足以支付妈妈一年的药费!
甚至,有渺茫的机会获得基因药剂,根除病根!
一线微光,在苏家彻底黑暗的世界里骤然亮起。
不,那既是火把,也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引路烛。
爸爸苏让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捏碎!
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像黑色的洪水席卷了她。
她想尖叫!
想哭喊!
想冲上去死死抱住爸爸的腿,不让他去那片死亡之地!
可当她抬头,撞见爸爸眼中那种豁出一切的疲惫与深沉的决绝,感受到妈妈强忍泪水却几近崩溃的脆弱。
那所有的哭喊、所有的挽留,都被她硬生生地、极其残酷地咽回了喉咙深处。
她甚至……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极轻、极淡、比哭还难看万倍的笑容。
“爸……早点……回来。”
“我和妈妈……等你……”
她被彻底推到了悬崖边。
被迫亲手埋葬自己的恐惧,披上伪装的坚强,成为父母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那份恐惧不是消失,而是被生生碾碎、活埋,成了灵魂深处一道永不结痂的疤。
出发前的黄昏,残阳如血。
爸爸苏让蹲下身,粗糙、布满薄茧的大手用力地握着她单薄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期许都传递给她。
他的眼神里,是义无反顾的决然,是淹没在深处的担忧,还有一丝……微弱的、照亮绝望的希望之火。
“晚晴…”
“照顾好妈妈……也…照顾好自己。”
“爸爸这次…去为你们的‘未来’…搏一把!”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形销骨立的妻子,那目光刻骨铭心。
然后,他猛地转身,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街角那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苏晚晴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不安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心尖上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剜去,只剩下空洞的剧痛和一片血色模糊。
爸爸像一颗投入无尽深渊的石子,再未溅起一丝涟漪。
开荒任务开始后,彻底失联。
那个副本的坐标变得模糊不清,随后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
无论家属如何请求,一切后续调查都石沉大海。
“高危副本,全员失联,推定为死亡!”
留给苏晚晴和妈妈的,不是悲伤,而是比悲伤更甚的——绝望的空白和一个如鬼魅般纠缠、永远无法得到解答的恐怖谜团:爸爸到底遭遇了什么?
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份沉甸甸的“消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