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毁敌机三十一架”的字样被火光映得惨白透明,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雨农,”
他声音低沉,
“这数字里,怕是掺了太行山的黄土吧?”
戴笠无声地从黑呢大衣内袋抽出一个牛皮信封:
“校长,上海昨夜密电确证:官村机场三十一架敌机尽毁,第三飞行联队副联队长玉碎。与八路所报……可以互相印证。”
“三十一架!”
委员长猛地起身,黄尼披风带翻了案头沉重的玉镇纸!
他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
“武汉会战以来,未有此等战果!”
何应钦腰板笔首:
“委座,依《陆海空军勋赏条例》,此等奇功,当授二等宝鼎勋章,另拨二十万圆劳军…”
“宝鼎勋章?”
委员长猝然转身,壁炉火焰在他瞳孔中疯狂跳跃,
“让《中央日报》头版!标题——‘国军敌后奇袭,官村机场灰飞烟灭’!配照片!”
他抓起放大镜,俯身死死压住晋西北地图,
“美军观察团下周抵渝!战报译英文时,‘八路军’统统改为‘国军游击队’!”
“那奖励……”
何应钦低声探问。
“勋章……照授。”
委员长嘴角扯出一丝冷意,
“劳军款……国家艰难,着二战区酌情处理。”
“是。”
“催宋子文明天就办!”
委员长指甲重重敲在桌角的《租借法案》备忘录上,
“告诉美国人!我们在敌后死死拖住了六个甲等师团!之前谈妥的冲锋枪、重炮……必须提前到港!”
他的指甲在地图上宝塔的位置狠狠一划,留下一道刺目的白痕。
“至于这个李云龙……”
“授他少将军衔。仪式…放在西安。让胡宗南派个少将主持。”
“少将?”
何应钦一惊,
“他们才几个少将?给这泥腿子授少将,岂不是……”
“就是要让他们头疼!”
委员长用浓重的奉化口音,意味深长地吐出这句话。
大夏湾。
总部。
“啪!”
副总指挥将重庆的电报狠狠拍在榆木桌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油灯的火苗几乎熄灭。
他猛地站起,背着手在狭小的窑洞里急速踱步,粗重的喘息如同受伤的猛虎。
“挂脑壳的!”
他停在破旧的木窗前,望着窗外贫瘠的山梁,牙缝里迸出怒骂,
“三十一架飞机!两个中队的鬼子!就换来一块破铜片子?!”
参谋长默默放下笔,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电报。
副总指挥抓起搪瓷缸,猛灌了半缸凉水,喉结剧烈滚动:
“老蒋这是拿咱们当猴耍!宝鼎勋章?能换几颗子弹?少将军衔?能填饱肚皮?!”
他粗糙的大手猛地向虚空一抓,仿佛要扼住什么无形的咽喉,
“西安的‘庆功宴’?哼!怕是摆好了刀斧手的鸿门宴!”
参谋长将电报仔细展平在斑驳的桌面上。
“副总指挥,”
他蘸了蘸所剩无几的钢笔水,声音凝重,
“从太行山到西安,要闯七道鬼子的铁锁链,还要飞渡黄河天堑…”
副总指挥一把扯开灰布军装的铜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衣:
“上个月王胡子过同蒲路,十七个兄弟的血还没干透!让李云龙这小子拿命去拼这千里险途,就为领一块糊弄人的铜板……”
他眼中寒光闪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笔买卖,赔得血本无归!但不去……这‘抗命’的帽子扣下来,委员长正等着这个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