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杨刚踏入军统招待所时,晨雾还未散尽。′j_c·w~x.c,.!c+o-www. 六点整的洛阳城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朦胧中,连鸟鸣都显得小心翼翼。他左臂的绷带己经换了新的,但渗出的血迹依然在洁白的纱布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招待所门口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青年,领口别着银鹰徽章。他们扫了眼杨刚的将星,却连敬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地掀了掀眼皮:"证件。"
杨刚摸出军官证递过去。左边那人翻到"曾参与剿共作战"一栏时,嘴角微妙地翘了翘。
"杨师长好大的架子。"右边那人突然开口,"连郑处长都敢打?"
杨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那里本该别着他的毛瑟C96,但今早出门前,周副官硬是换给他一把勃朗宁——"军统那帮孙子就认这个,显得您懂规矩"。
"我打的是拦路狗。"杨刚说道,"怎么,军统现在改行养狗了?"
两个特工脸色骤变。左边那个刚要发作,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郑耀先站在门廊阴影里,半边脸藏在晨曦照不到的黑暗中:"戴局长等很久了。"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杨刚的军靴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两侧墙上挂着些字画,其中一幅《满江红》的落款是"雨农",墨迹浓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昨晚没睡。"郑耀先突然说。这不是疑问句。
杨刚确实没睡。从陵园回来后,他对着"樱花计划"的密函研究到凌晨三点。那些日文片假名像毒蛇的信子,在油灯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八十三座新坟,"杨刚盯着郑耀先的后颈,"换了你也睡不着。"
郑耀先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秒/璋!结/暁!税′徃, ^追′罪!薪¨璋^踕*他推开尽头那扇雕花木门时,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小心老刀。"
会客室里飘着龙井的香气。戴笠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剥一个橘子。他剥得很仔细,橘皮完整地摊在绢布上,像朵盛开的黄花。
"坐。"戴笠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刚没动。他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份文件,最上面一页印着他的照片,旁边用红笔标注着"疑似通共"。
"黑虎岭打得不错。"戴笠掰了瓣橘子送进嘴里,"李德邻向委座给你请功呢。"橘子汁水在他指尖泛着晶莹的光。
杨刚突然想起张阿毛腹部伤口渗出的液体,也是这么亮晶晶的。
"不敢当。"杨刚说道,"将士用命而己。"
戴笠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堆起细纹,却让人想起毒蛇颈部的褶皱:"听说你昨晚收了份礼物?"
空气骤然凝固。杨刚的余光瞥见窗帘后有个模糊的人影——那里肯定藏着枪手。郑耀先站在戴笠身后,面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郑处长落下的文件。"杨刚从内袋掏出密函,"正好物归原主。"
戴笠没接。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
"撒谎!"戴笠突然拍案而起,橘子滚落在地,"你部三营长王振华,上个月在信阳接触过共产党!"
杨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王振华确实去过信阳——是奉他的命令,给阵亡将士家属送抚恤金。
"军统现在管发抚恤金了?"杨刚冷笑,"那正好,我那里还有八十三份没着落。"
戴笠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绕到杨刚身后,声音贴着耳根灌进来:"杨师长,抗战是持久战。`1.5\1′x_s.w\.,c,o~m?但有些人的命..."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杨刚受伤的左臂,"...可能持久不了。"
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闯进来,腰间别着两把美制M1911。郑耀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老刀,你迟到了。"戴笠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语调。
刀疤脸——显然就是老刀——咧着嘴笑道:"路上处理了点小事。"他扔出个染血的布包,里面滚出半截断指,戒指上还刻着青天白日徽记。
杨刚认出来了。那是军需处刘处长的戒指——就是克扣野战医院药品的那个混蛋。
"处理得好。"戴笠满意地点头,转向杨刚时笑容更深了,"杨师长,听说你最近要扩编?军统可以拨两个连给你。"
这是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杨刚的指甲掐进掌心,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在绷带上晕开新鲜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