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这是我画的,留了块地给您种菜种花,跟咱家里的一样。”
林大明的目光在图纸上扫了扫,又落回院子里的菜畦:“我这菜长得好好的,移过去活不成。”
他指着墙角的锄头,“这锄头上的木柄,是你爷爷亲手削的,带着咱林家的气,离了这土就不顶用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堂屋,林平帮着安然择豆角,豆角上的绒毛蹭在手上,痒丝丝的。
“妈,您夜里咳嗽得厉害,”她把豆角码整齐,“宛城有医生,随叫随到,比在这方便多了。”
安然的手顿了顿,豆角掉在竹篮里:“上次去宛城,夜里总听见救护车响,心里发慌。”
她往灶房瞅了眼,林大明正坐着闭目养神。
“你爸在这能睡着,换个地方就整夜睁着眼,我能放心?”
院门口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崔英提着篮菜进来了:“嫂子,刚采摘的,你们尝尝。”
安然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英儿懂我啊。”
他往崔英手里塞了个花馍,“快尝尝,热乎着呢。”
林平看着这一幕,突然懂了。
父母不是不愿离开,是舍不得这院里的一草一木,舍不得他的兄弟,舍不得这土地里藏着的根。
就像老槐树,枝桠再高,也得把根扎在熟悉的泥土里,不然风一吹就倒。
晚饭时,二亮也来了,炕桌上摆满了菜,安然炖的鸡汤冒着热气,油花在汤面上聚成小小的金圈。
“哥,嫂,你们要听孩子们的话才对,城里毕竟什么都方便,不像村里。”
二亮给林大明倒了杯酒,劝着他们。
林平说服不了父母,只好私下找到二叔、二婶帮忙。
林大明喝着酒,眼眶慢慢红了。他给二亮夹了块鸡肉:“当年爸妈走得早,我没这做哥的也不能帮衬你们几个,哎……”
“哥说啥呢?是我们当时不能理解你。”二亮把酒干了,喉结滚动得厉害。
“哎,什么时候他们回来了,才像个完整的家。”
夜里,林平又听到了父母讨论着林家的事,又在拌嘴。
第二天清晨,林平跟着父来到了那块自留地。
看父亲眼里放着光,突然明白了父母的心意。
所谓的故土难离,不是离不开老房子,是离不开那些带着体温的记忆。
井台上的青苔,槐树上的喜鹊,菜畦里的黄瓜,还有邻里间递来的一碗热饭、一句叮咛,这些是再好的养老院也给不了的。
“爸,妈,”林平蹲在菜畦边,阳光透过草帽的缝隙落在脸上,“咱不勉强了。”
林大明突然笑了。
离开林家沟时,林平站在老槐树下,给送他的父母说:“爸、妈,我每周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车开出老远,林平回头望,还看见林大明和安然站在门口,像两株守着土地的向日葵。
林平心想:“其实这样也挺好,”他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老人们在熟悉的地方,有熟悉的人照看着,比啥都强。”
林平望着天边的云,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的歌:“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原来根不只是扎在土里,更是扎在人心上。
父母守着的不是老院,是那份被需要的踏实。
二叔他们惦记的不是回报,是那份扯不断的亲情。
而他们这些在外的儿女,能做的不是把老人拽走,而是让这份牵挂,在岁月里慢慢酿成最暖的酒。
她他知道,只要这老院的炊烟还在,只要门前的槐树还绿,只要父母的笑声还回荡在胡同里,无论走多远,林家沟永远是最暖的港湾。
那里有土地的芬芳,有亲情的重量,有老一辈人用一辈子守护的,最简单也最珍贵的安稳。
途中,林平将车靠在路边停下,给大姐、二姐发了信息:“爸妈不愿意到城里住,就随他们吧,我会每周回来看他们的,你们不要惦记。“
很快就传来了姐姐们的回音:“做的对!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