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面无表情,望远镜纹丝不动,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下一组!”
“装药减一成!”
七七二团的王水生蹲在自制的歪歪扭扭的标尺后,目光如炬。他改装的药室在击发时喷出一股刺鼻的怪味。
这发炮弹落点更近,腾起的烟尘离目标足有三十多步。
旅长喉结滚动,依旧只有两个字:
“换人!”
……
日头沉沉压向远山。
江岳起身告辞。
旅长“啪”地合上怀表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
“这个点儿走?不怕撞上山魈野鬼,索你的命?”
江岳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旅长,咱这百十号弟兄,浑身煞气。真撞见了,还不知道谁索谁的命呢!”
“好!”
旅长猛一拍桌,
“张大彪!江排长少根汗毛,老子拧下你脑袋当夜壶!”
“是!”
张大彪胸膛一挺,吼声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落下。
行军路上,树影幢幢如鬼魅。
江岳压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气:
“营长,打不打?”
张大彪牙缝里蹦出火星:
“娘的!打!天塌下来老子顶着!敢劫老子的道?让他们多活一个白天,己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好!”
江岳眼中寒光一闪,
“就等你这话!不过,怎么打,得听我的。”
“嘿,你小子肚子里那点弯弯绕,老子门儿清!说!”
张大彪勒住马缰。
“把连排长都叫来,议完就动手!”
江岳声音斩钉截铁。
张大彪翻身下马,落地声沉重:
“全体休息!连排长,滚过来开会!”
火光跳跃下,连排长的脸绷得铁紧。
张大彪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
“上午那帮黑云寨的杂种,把咱们当肥羊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帮畜生,祸害百姓,连咱们独立团的通信员,在这山沟里都折了好几个!你们说,该咋办?”
“干他娘的!” “对!干死他们!”
“早上要不是营长拦着,老子早就……”
几个连排长眼珠子都红了,拳头捏得咯咯响。
张大彪重重点头:
“上午没动,是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现在,事儿办完了!”
他大手猛地一挥,指向江岳,
“捎带脚,把这窝毒瘤剜了!下面,请江排长布置任务!”
江岳上前一步,军靴重重碾进泥土,画出一个深坑。
“黑云寨,山高林密,鸟都飞不进去!赶到那儿,还得一个钟头。”
“三排!”
他目光如电,刺向三排长,
“立刻出发!走东边那条鬼见愁,绕到尖石崖,再向南插!找到断崖,给我死死埋伏在那儿!里面就是翻了天,也不许动!只等寨子里的人从这条‘后路’钻出来——”
三排长盯着江岳临时划出的简易地图,眉头紧锁:
“江排长,仗还没开打,你咋知道他们后山有路?”
张大彪不耐烦地低吼:
“执行命令!跑了一个,老子活剐了你!”
“是!”
三排长不敢再问,转身带人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看着三排没入山林,江岳转向主力,声音冷冽:
“主力,正面强攻!但寨子前面,有暗哨钉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这些钉子,我来拔!拔干净了,发信号,你们立刻抢占寨门!”
张大彪脸色骤变,一把抓住江岳胳膊:
“扯淡!老子任务是保护你!你去?太险!不行!”
江岳却忽然哈哈一笑,带着几分桀骜:
“营长,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
说话间,一个难以捉摸的眼色飞快地递了过去。
张大彪一愣,还没品出那眼色的意味,就听江岳果断下令:
“好了!全体休息!半小时后行动!”
他凑到张大彪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营长,等天黑透了……我给你露一手。看完,你就明白,为什么这事,非我不可。”
话音落下,江岳不再言语,只抬头望向那沉入墨色的山峦轮廓,眼神深不可测。黑暗,像一张巨大的网,正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