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没有声音，却异常清晰，在他周围飘荡、旋转。

是李晓梅的记忆。不是完整的叙事，只是一些片段，但真实得让他心头发堵，甚至有点恶心。

画面里，一个年轻女孩，看着就有点笨手笨脚，动作迟缓，一看就是那种职场老好人、受气包。她给一个明显加班到快要猝死、眼圈乌黑、满脸倦容的同事泡了杯速溶咖啡，里面还小心翼翼地多加了块方糖。她把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悄悄放在那人桌角，没吭声，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蹑手蹑脚地转身溜走了。那个同事从头到尾埋着头敲键盘，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多了杯热饮。

“蠢货。”张桀（李晓梅）在心里不屑地啐了一口，“讨好别人有什么用？人家领情吗？浪费时间。”

另一个画面，还是她，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皱得死紧，像两座小山丘挤在一起。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地敲个不停，速度慢得让人着急。屏幕上是一个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张桀（李晓梅）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财务部的一个常规月度报表，上面有个小小的逻辑错误，一个公式引用错了单元格。这错误不致命，不会造成公司损失，但足够让做这个表的那个冒失鬼新人，在下周一的部门周会上被那个更年期提前的主管点名批评，扣掉几百块的绩效奖金，再被阴阳怪气地“教导”半天。她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改着，帮别人擦屁股，窗外天色己经从墨黑变成了难看的鱼肚白。

“圣母婊。”张桀（李晓梅）心里冷笑，“皇帝不急太监急。别人的错关你屁事？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活该累死。”

还有，公司楼下那个总是堆着垃圾桶、散发着馊味的后巷，她在昏暗摇曳的路灯下，小心翼翼地掰碎了半个昨天没吃完、己经有点干硬的馒头，一点点喂给一只瘦得皮包骨头、毛色肮脏的流浪猫。那只猫很警惕，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但还是抵不住饥饿，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吃。她就那么安静地蹲在那里，很有耐心，看着猫吃东西。侧脸在肮脏角落的微光里，居然能看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真是……蠢得可以。”张桀（李晓梅）心里最后一次评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和无法理解。“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管一只野猫？这泛滥的同情心有什么意义？能改变什么？还不如想想怎么多赚点钱实在！”

这些微不足道的瞬间，这些在他看来愚蠢、懦弱、毫无意义甚至有点恶心的善意，像一根根细小的、生锈的针，扎在他的意识里，不疼，但膈应。

“她也想过反抗，用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冷鸢的声音像冰冷的纪录片旁白，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着事实，“她收集证据，想通过正规渠道举报。但她有她的底线，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不想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不想用她厌恶的方式去惩罚她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