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觉得我长这样，手艺肯定也不行……”

小圆声音特小，全是委屈和没办法。

甄丑（张桀）默默听着，手里的拖把在地上没意识地划拉。

“甄丑”身体里那些关于屈辱的记忆碎片，这会儿跟小圆的话搅和在一起，特别清晰。

那些因为长得丑受过的欺负、白眼、冷板凳，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真切。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感觉到，这种哪儿都有的、打着“美”的旗号搞的歧视，能把一个人的精神头儿给彻底毁了。

那是一种钻到骨头缝里的无力感，一种被全世界扔在外面的绝望，真能把一个活人慢慢耗死。

没过多久，美容院大厅最扎眼的地方，贴了张巨大的海报——“年度最佳美容师”评选开始了。

一下子，整个院里的人心都活泛起来了，空气里都是那股子较劲的味儿。

明的暗的，各种小动作都开始了。

甄丑（张桀）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加上“甄丑”的记忆，知道小圆那手艺，在年轻美容师里绝对是拔尖的。

好多别的美容师搞不定的刺儿头客人，她都能凭着耐心和技术给伺候舒服了。 可她的名字，连那候选名单的边儿都没摸着。

长得不够“美”，就是原罪。

反倒是店里那个“院花”莉莉安，仗着自己那张脸还行，加上她姑是主管。

就算业绩一般般，服务态度也看心情，经常给客人甩脸子。

却早早就被吹成了这次评选的大热门，捧得那叫一个高。

甄丑（张桀）注意到，小圆看见那海报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特别快的渴望。

但那点光立马就没了，变成了更深的失落和认命。

张桀的心，又被狠狠拧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自己以前。

想起自己多肤浅，光看脸评价女人。

想起自己怎么不在乎地玩弄那些拼命想变美、想讨好男人的姑娘，被这种单一的审美搞得焦虑，他以前根本没看见，甚至觉得活该，还挺得意。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轮到他自己成了那个被指指点点、被嫌弃、被打上“丑”标签的了。

妈的，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乱七八糟的。

这天下午，莉莉安翘着手指头，让小圆去给她那双新买的死贵的限量版高跟鞋擦干净。

那口气，跟使唤丫鬟似的。

小圆咬着嘴唇，没吭声，拿了工具蹲下去。

刚拿起鞋，莉莉安就“哎呀”一声，叫得特别假。

手里那杯刚泡的热咖啡，就那么“不小心”地翻了。

大半杯褐色的水泼在亮堂堂的地板上，“哗啦”一声。

还有几滴滚烫的咖啡，不偏不倚，正好溅在小圆的手背上。

“嘶！”

小圆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

“废物！你怎么干活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莉莉安嗓门又尖又亮地骂起来，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藏都藏不住。 “

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擦干净！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可是意大利进口地砖！弄脏了你赔得起吗？耽误了我等会儿见大客户，你负责得起吗？”

她还过分地伸出穿着高级丝袜的脚，用那双一看就很贵的鞋尖，不耐烦地在小圆面前的地板上点了点。

旁边几个跟莉莉安混的小助理赶紧围过来看热闹，互相使眼色，偷着乐。

她们抱着胳膊，那表情就差说“打起来打起来”了。

小圆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一首红到脖子根。

眼圈也红了，眼泪在眼圈打转，但她只是把嘴唇咬得发白，憋着气转身去找抹布。

甄丑（张桀）正好在不远的地方，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张桀”灵魂里那股被硬压下去很久的火气，就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感觉到了地底的岩浆在翻腾。

这股子邪火，跟“甄丑”这身体天生的软弱、自卑、害怕，开始了他妈的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大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