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楼下进行窃听。
宋之仁趁机将耳朵贴在墙上,听见食盒轻放的声响——窃听器己经就位。
水晶吊灯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细碎光晕,檀香混着松茸汤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二楼书房的障子门半掩着,屋内六叠榻榻米上铺着靛蓝色织锦坐垫,墙上挂着狩野派风格的《寒梅栖雀图》,博古架上摆着青铜饕餮纹尊与青花茶器,典型的日式风雅中又夹杂着中式古玩的厚重。
"阁下此番莅临,实乃沪上幸事!"会谈室里李士群的声音谄媚得发黏,他抬手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卑职特意命人按和式规格布置,还备了伊势龙虾与神户和牛,聊表心意。"
土肥原贤二摘下呢帽,露出整齐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先生费心了。这《寒梅栖雀图》,可是狩野永德的真迹?"他踱步到画前,枯瘦的手指轻轻点着绢面,"这留白技法,倒与贵国八大山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阁下博古通今,卑职佩服!"李士群弓着腰,额头几乎要碰到榻榻米,"听说阁下在北平收藏了整整三屋子字画,此番若能得您指点一二,卑职真是死而无憾!"
"过奖。"土肥原转身在主位坐下,和服下摆扫过织锦坐垫,"倒是李先生治下的76号,近来风头无两啊。"他端起青瓷茶盏轻抿,"听闻上个月破获了十三个地下联络点?"
"全赖阁下栽培!"李士群慌忙跪坐在客座,膝盖重重磕在榻榻米上,"卑职不过是秉承大东亚共荣的宗旨,替皇军分忧罢了。"他抬手示意侍从布菜,银质托盘上摆着造型精致的怀石料理:"这道牡丹虾刺身,特意用冰镇过的岩盐摆盘;还有这道茶泡饭,用的是静冈抹茶与越光米..."
土肥原用象牙筷夹起半透明的虾肉,在山葵酱里轻点:"李先生不仅精通谍报,对料理也颇有研究。"他忽然话锋一转,镜片闪过冷光,"只是上海的治安,似乎还不尽如人意?"
李士群的筷子猛地一抖,酱油在雪白的餐布上晕开深色痕迹:"卑职失职!最近确实有些乱党残余...主要是人手和装备..."
"八嘎!"土肥原将筷子重重拍在漆器食案上,震得清酒从杯中溅出,"你还是不明白!"他抓起《孙子兵法》狠狠甩在榻榻米上,泛黄的书页哗啦啦散开,"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中国人讲究'以毒攻毒',你却只会用蛮力!"
李士群额头贴地,冷汗浸透了榻榻米:"卑职愚钝,请阁下训示!"
土肥原贤二身着藏青和服,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青花瓷瓶:"李先生可知,为何管仲能助齐桓公称霸?"
李士群弓着背:"愿闻阁下高见。"
"因其善用'以夷制夷'之术。"土肥原放下瓷瓶,踱步到窗前,"贵国幅员辽阔,单靠皇军百万兵力如何治理?唯有让中国人替我们管中国人。"他突然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如刀,"就像李先生这样识时务者,才是大东亚共荣的栋梁。"
李士群额头沁出冷汗:"卑职定当效犬马之劳。"
"哼!"土肥原打断他,"你们总说人手不足、装备不足,却不懂利用人心。中国人讲究'以利驱之,以势压之'。给那些地痞流氓枪和钱,他们自然会帮你抓人;用亲眷性命要挟,谁敢不听话?就像驯服烈马,鞭子和胡萝卜缺一不可。"
土肥原起身踱步,木屐踏在榻榻米上发出"哒哒"声响:"三国时曹操收降青州兵,朱元璋重用陈友谅旧部...这些例子还不够清楚?"他突然蹲下,枯瘦的手指掐住李士群的下巴,"上海有三百万中国人,你能杀光?..."
宋之仁贴着墙壁,微型录音机的旋钮几乎要被指尖磨出火星。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李士群谄媚的附和,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