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接口:“可不,昨天练《改变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
正在调试小提琴的王佳芝抿嘴笑了笑,指尖抚过琴弓。她瞥见角落的宋之仁,对方戴着圆框眼镜,正低头在牛皮本上写写画画,黑色风衣搭在椅背上,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自从集训开始,这个神秘老板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听排练,有时还会亲自示范动作——他教的爵士舞步,总带着股军人特有的利落劲儿。
“别抱怨了。”邝裕民抱着吉他站起身,中山装袖口己经磨得起球,“宋老板花十五万美金置办这些设备,咱们得对得起这份心。”他话音刚落,地下室的木门“吱呀”推开,章社长夹着牛皮纸袋匆匆进来,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兴奋得发亮:“宋老板大手笔!码头那边刚到了一批德国进口的聚光灯,连百乐门的经理看了都眼红!”
众人齐刷刷望向墙边堆成小山的木箱。崭新的萨克斯泛着冷光,古筝与琵琶的琴套还带着檀木香气,最惹眼的是墙角那排从未见过的铁疙瘩——宋之仁说是音响设备,能把声音放大十倍。熊教授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翻看乐谱,忽然抚掌大笑:“这《天地龙鳞》虽无平仄对仗,却气势磅礴,倒有几分稼轩词的风骨!”
宋之仁合上本子起身,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明日起,章社长和熊教授负责对外宣传。”他抽出几张泛黄的报纸,上头刊登着当红名角的剧照,“咱们要以新音乐形式为噱头,就得出奇制胜。”他指尖划过报纸上梅兰芳的照片,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比如发文章讨论‘西洋乐队能否取代传统戏曲’,再拿咱们的歌和周璇的金曲比高下。”
章社长推了推眼镜,恍然大悟:“借名人造势!妙啊!不过碰瓷国外名人,怕是会惹麻烦?”
“越是离谱越有人信。”宋之仁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就说咱们的曲风融合了猫王的狂野与甲壳虫的创新。消息传得越邪乎,观众就越好奇。”他望向排练室里的众人,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记住,下周的首演,必须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支乐队。”
接下来的日子,上海滩的报馆炸开了锅。《申报》头版刊登《西洋乐能否救中国乐坛?》,配图是赖秀金练习高音的抓拍;《大公报》则刊登整版文章,将宋之仁团队的《站起来》与欧美反战歌曲相提并论。最轰动的是章社长炮制的“国际论战”——一篇署名为“伦敦音乐评论家”的文章,竟煞有介事地分析起这支神秘乐队如何引领东方音乐新潮流。
霞飞路洋房里,排练愈发紧张。宋之仁亲自设计的灯光方案让众人目瞪口呆:红蓝光交错的追光灯、随着节奏明灭的地灯,还有能投射出云朵图案的投影设备。他甚至搬来好莱坞歌舞片的录像带,让大家模仿演员的走位与表情。
“邝裕民,你作为主唱,眼神要再狠些!”宋之仁拿着手电筒模拟舞台追光,“想象台下都是敌人,你要用歌声征服他们!”邝裕民被强光刺得眯起眼,却还是握紧麦克风,将《改变自己》的副歌部分唱得荡气回肠。王佳芝躲在侧幕,看着宋之仁认真指导的模样,忽然想起父亲教导的“兵者诡道”——或许这场音乐狂欢,本就是精心设计的迷局。
半个月后的清晨,章社长举着新出的号外冲进排练室,报纸头版赫然印着“神秘乐队叫板欧美传奇,下周外滩见真章”。赖秀金抢过报纸,看着自己的照片登上头条,激动得跳起来:“我们真要火了!”梁润生挠着头傻笑:“等演出那天,我要让码头上的兄弟们都来捧场!”
宋之仁倚在门框上,望着欢呼的众人,嘴角流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