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牺牲前那憨厚的笑容,想起战场上战士们临死前决绝的怒吼,眼眶也红了。
他走过去,在王铁胆身边坐下,拿起另一瓶酒,拧开,默默地洒向那一片新坟。
两个身影一坐一跪,沉默地对着那片土包。
一瓶劣质白酒在王铁胆和林无悔之间传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痛。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云龙和张大彪走了过来。
看到这番景象,李云龙那张惯于咋咋呼呼的嘴也闭紧了。
他从警卫员手里拿过两只碗和一瓶酒,走到近前,默默倒满,一杯洒在身前的新土上,一杯自己仰头灌了下去。
张大彪也跟着做了。
李云龙重重拍了拍王铁胆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林无悔,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准备走。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苍白无力。
“为什么?”
王铁胆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李云龙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没有为什么,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为什么!”
王铁胆猛地站起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龙的背影,
“就为了一句服从命令,我三连的弟兄就得死光?一百多号人,就剩下我这十几个!我怎么跟他们家里人交代!”
“慈不掌兵!”李云龙终于转过身,声音冷得像铁,“没有三连的牺牲,就会有二连的牺牲,四连的牺牲!要是没人站出来顶住,那就是咱们整个一营都得交代在这儿!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王铁胆当然懂,可懂道理和心不疼是两码事。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道理……道理老子都懂!”
“可我心疼啊!我心疼我那些兵!小六子,才十七岁,跟我说打完仗回家娶媳妇……连娘们的手都没摸过,人……人就没了啊……”
一个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铁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
张大彪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一把搂住王铁胆的肩膀,“行了,铁胆,别哭了。”
“团长心里也不好受。这次的缴获,优先补充你们三连,缺什么给什么。牺牲的兄弟,旅部都会追认烈士,他们的家人,组织上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
李云龙的目光越过痛哭的王铁胆,落在了旁边一直沉默的林无悔身上。
他注意到,这小子的眼眶也是红的,但眼神里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
“林小子,”李云龙开口问道,“你们侦察排也折损了大半,你怪我吗?”
林无悔拿起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又默默地给身前的土坟洒了些,这才开口。
“作为他们的排长,他们的兄弟,我怪你。”
李云龙的眉毛拧了起来。
“但作为一个兵,”林无悔抬起头,迎上李云龙的目光,“我没资格怪你。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
李云龙看着他,眼里的那点不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光。
他突然咧开嘴,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却带着一股子涩意,眼眶竟也红了。
“好小子,你这觉悟,比他娘的老子还高!”
他重重在林无悔肩上拍了一下,力道大得让林无悔身子一晃。
拍完,他再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走下山坡,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