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停了。·x!j?w/x`s.w!./c\o.m`
张奇丢下鼓槌,那张清秀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他没有看城墙上李存孝复杂的表情,也没有理会身后将士们投来的敬畏或恐惧的视线。他转身,独自走下城墙,走进了那扇刚刚为他敞开的地狱之门。
战场上弥漫着焦臭和血腥混合的恶心气味。残肢断臂,扭曲的旗帜,濒死的战马发出悲鸣。胜利的欢呼声在远处,这里只有死亡的寂静。
张奇走得很稳,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脚下的尸体和武器。他不像一个凯旋的功臣,更像一个来收账的债主。
李存孝跟了下来,身后只带了两名亲卫。他看着张奇的背影,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空洞的气息,比整个尸山血海还要让他心悸。
“军师不回关内主持大局,来这污秽之地做什么?”李存孝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审问的意味。
张奇没有回头。“将军的铁骑营正在收割残敌,神臂营在清点战果。我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军师,就不去碍事了。”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却又充满了疏离。
“你在找什么?”李存孝追问,他走近了,看到张奇的靴子已经完全被暗红色的血泥浸透。
“找一枚棋子。”张奇终于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一具被烧焦的北狄士兵尸体。
尸体下,是一身残破的大夏军甲。
一个女人。
杨燕。
她还活着,胸口有微弱的起伏。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最深的一道伤口从左肩延伸到右腹,几乎将她开膛破肚。即便如此,她的右手依然死死地握着她的佩剑惊鸿。
李存孝瞳孔骤缩。他认得她,杨家那个以武勇著称的次女,铁骑营的先锋校尉。
“她……”
“还有一口气。*x/s~h·b-o?o!k/.\c?o-m′”张奇打断了李存s孝的话。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掰开杨燕紧握剑柄的手指。那柄剑已经被她的血肉凝固在了手中。
咔。
指骨发出轻微的声响。
张奇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继续,将剑抽了出来,扔在一边。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杨燕血肉模糊的身体,然后将她横抱起来。
“传军医!”张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把最好的金疮药都拿来!现在!”
李存孝没有动。他盯着张奇怀里的杨燕,又看了看张奇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是你派她去的?”
“将军在说什么?”
“北狄大营的粮草和火油,不是斥候营的功劳。”李存孝一字一句地说道,“斥候营没这个本事。是你派她,单人独骑,潜入敌营,点燃了一切。对不对?”
张奇抱着杨燕,与李存孝擦肩而过。
“她是大夏的英雄。”
这是一个回答,却又不是李存孝想要的答案。
伤兵营里,哀嚎声此起彼伏。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军医和辅兵们忙得脚不沾地。
“让开!”
张奇抱着杨燕闯了进来,直接将她放在一张最干净的行军床上。
“救她。”他对围上来的军医下令,言简意赅。
老军医解开披风,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摇头。“军师,没救了。伤口太多,太深,血已经快流干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
“我让你救她。”张奇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
“这不是药石能救的命啊!”老军医急得跺脚,“我们尽力,我们尽力!但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张奇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军医们用剪刀剪开杨燕残破的衣甲,用烈酒清洗着那些翻卷的伤口。
他站得笔直,像一尊雕像。
李存孝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看着张奇的背影,这个疯子,他算计敌人,算计自己人,甚至算计人心。现在,他是在跟阎王爷算计一条人命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杨燕的气息越来越弱。老军医的额头全是汗,他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最终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镊子。
“准备后事吧。”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关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京城八百里加急!杨家大小姐杨莺,携御赐伤药和太医院首席御医,已到关外!”
整个伤兵营都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