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我们。现在,你把我们这些‘罪人’弄到这里,不就是图个好拿捏么?将来格物院出了事,我们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说得好!”
“我们不干!”
抵触的情绪再次高涨。
杨莺在廊下,手心攥出了汗。她以为张奇会用权势镇压,或是用大道理说教。
但他都没有。
他只是解开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卷巨大的图纸,在院中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石桌上展开。
“过来。”他对着陈方说。
陈方迟疑着,最终还是跛着脚走了过去。
其他人也好奇地围了上来。
那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图纸。上面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兵刃铠甲。
画的是一台机器。
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齿轮、轴承、滑轨,用一种无比精密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线条精准到了毫厘。每一个部件旁边,都用小字标注了尺寸、用料、公差。
“这是什么?”一个年轻些的工匠忍不住问。
“标准化水力镗床。”张奇答道。
没人听得懂。
张奇的手指点在图纸上:“有了它,我们就能加工出内壁绝对光滑、尺寸完全一致的炮管。十门炮,一百门炮,都一模一样。再也不用靠老师傅的手感和经验。”
陈方俯下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图纸。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想要触摸那些线条,却又在半空停住,怕弄脏了它。
他做了一辈子假,比任何人都懂“真”的价值。
这张图纸,就是真东西。是他们这群匠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甚至没想过的,真正的利器。
“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张奇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从今天起,格物院没有罪人,只有匠人。”
“这里,不看出身,不看案底,只看你们的手艺。”
他从怀里拿出第二份文件,是格物院的规程。
“第一,废除匠籍。所有人,都是格物院的匠师,来去自由。”
轰!
这句话,比“彻查杨国公案”在朝堂上的分量,对这群匠人来说,要重得多。
废除匠籍?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官府的奴隶,想逃都逃不掉。现在,这个人说,他们自由了?
“第二,按技评级。入院之后,所有人都要考核。一共九品,从学徒到大匠师。品级越高,月钱越多。”
“第三,多劳多得。除了固定月钱,每完成一个部件,每改良一道工序,都有赏钱。赏钱上不封顶。”
张奇收起规程。
“旧事已了。你们的罪,在刑部大牢里已经赎清了。”
“在这里,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就用你们的双手,把图纸上的东西,给我造出来。”
“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就给我用心干活。”
“想让‘匠人’这两个字不再是贱役的代号,就跟我一起,干一件前无古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说完了。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最实在的规矩,和最直接的利益。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十个刚出牢笼的罪人,看着那个年轻的院长。他们脸上的麻木和怨恨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怀疑、渴望和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
陈方直起身子,他看着张奇,看了很久。
“图纸上的东西,老朽一人做不来。”他终于开口,“我需要一个能精准控制火候的锻工,一个擅长打磨的钳工,还有一个懂机关术的木匠。”
他每说一个,人群里就有一个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张奇看向他。“你要的人,都在这里。”
陈方又问:“工坊破败,工具全无,如何开工?”
“明日,将作监会送来最好的工具和材料。”
“我们吃什么?住哪里?”
张奇没有回答。他回头,看向回廊下的杨莺。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转了过去。
杨莺迎着那些审视的、好奇的、甚至带有一丝轻蔑的打量,缓缓走了出来。
她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她开了口。
“工坊东面的厢房已经打扫干净,足够所有人住。晚饭一个时辰后送到,四菜一汤,有肉。”
她的话,和张奇一样,简单,直接。
一个管造物,一个管活人。
陈方打量着杨莺,又看看张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再多问,只是重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