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附近几个埋头苦读的学员不满地抬头张望。

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站起身，挺首脊背，军装下的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他拿起那本厚重的研讨资料和笔记本，又下意识地握紧了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旧搪瓷缸，仿佛那是连接过去与此刻的唯一锚点。然后，他迈开步子，朝着书架阴影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军靴踏在图书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上。周围的空气仿佛粘稠起来，书架间弥漫的旧书油墨味似乎也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硝烟气息所取代。

他穿过两排高耸的书架，如同穿过一道无形的战场分界线，终于站定在承重柱投下的那片阴影边缘。光线在这里形成鲜明的分割。他站在光里，袁朗隐在暗处。

距离如此之近。林卫国能清晰地看到袁朗作训服上细微的磨损痕迹，看到他嘴角叼着的那支未点燃香烟过滤嘴上细微的齿痕，看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缝里，那如同实质般流淌着的、冰冷、锐利、又带着一丝探究玩味的目光。那目光如同手术刀，仿佛要一层层剥开林卫国身上的学员常服，审视里面那块被军校熔炉初步锻造过的铁胚。

空气凝固了。只有图书馆深处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低沉的、恒定的嗡鸣。

林卫国没有回避那道目光。他挺首身体，下颌微收，眼神沉静地迎视着阴影中的猎隼。_E¨Z·暁-税*王\ ¨埂`欣~蕞!全_那沉静之下，是高度戒备的堤坝，堤坝内是演习场硝烟、冰冷刀锋、图书馆深夜孤灯、钢七连空寂营房、战友散落身影……无数画面碎片翻涌冲撞形成的惊涛骇浪。他握着资料和搪瓷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袁朗的目光缓缓扫过林卫国紧抿的唇线、绷紧的下颌、挺首的脖颈线条，最终落在他手中那本厚厚的《高原山地特战分队渗透作战研讨资料》上，在那印着“内部”字样的封皮上停顿了一瞬。随即，他的目光又移向林卫国另一只手里紧握着的、那个印着褪色红字的旧搪瓷缸。那缸子与周围高精尖的军事资料、与林卫国身上笔挺的学员常服，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割裂感。

一丝极其细微、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在袁朗紧抿的嘴角缓缓漾开，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有趣的东西。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如同砂纸在金属表面轻轻摩擦，随意得像是老友闲聊：

“哟，啃上硬骨头了？”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林卫国脸上，叼着烟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高原渗透？这玩意儿，可比抱着炸药包往指挥部冲……费脑子多了吧？”

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林卫国所有的心理防御！“抱着炸药包往指挥部冲”——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瞬间将林卫国拉回了那个硝烟弥漫、绝望疯狂的演习场！

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强烈不甘和熊熊战意的火焰，猛地从林卫国心底窜起！他脸颊的肌肉瞬间绷紧，牙关紧咬，下颌线如同刀削般锋利！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握着资料和搪瓷缸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阴影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清晰地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然而，预想中的爆发或失态并未出现。

林卫国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极其深长，仿佛要将图书馆里所有冰冷的空气、连同胸腔里翻腾的烈焰一同吸入肺腑，再狠狠压入丹田！再缓缓吐出时，他眼中那瞬间燃烧的火焰己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种被冰水淬炼过的、更加幽深也更加坚硬的沉静。

他迎视着袁朗玩味的目光，声音低沉、平稳，清晰地穿透了阴影的阻隔，如同淬火后的钢钉楔入岩石：

“报告首长。脑子笨，就得多熬几宿。”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自己手中的研讨资料，再抬起时，眼神锐利如初凝的刀锋，“炸药包是死路。活路，得靠这个。”他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动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图书馆深处，空调系统的低沉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承重柱投下的阴影边缘，光与暗无声地切割着两个世界。

袁朗叼着烟的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他眯起的眼缝里，锐利的光芒微微跳动了一下，如同发现了猎物身上意料之外的有趣特质。他依旧斜倚着冰冷的承重柱，姿态慵懒得像是在晒太阳，但插在裤袋里的手却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熬？”袁朗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沙哑，仿佛只是随口点评，“熬出来的东西，是浆糊还是钢水，可不好说。”他微微偏头，目光如同精准的测距仪，再次扫过林卫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