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的棉布(可能是他用来擦拭电子设备的),仔细地将地面一小块水泥地擦拭干净。然后,他将钢坯端正地放在擦拭过的位置,如同在布置一个不容玷污的实验台。他拿起那把小小的扁铲,没有用锤,只是用拇指和食指稳稳捏住,如同外科医生捏着柳叶刀。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激光,聚焦在钢坯光洁如镜的表面,手腕以一种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幅度,极其稳定地移动着铲尖。
没有声音。
只有铲尖在超高强度合金钢表面留下的一道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比发丝还细的、深嵌入金属内部的刻痕。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无声无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他在用最微小的力量,进行最深层的铭刻。那专注的姿态,仿佛不是在刻字,而是在蚀刻一个精密的微电路。
拓永刚在角落里,神经质地敲打着那块最小的钢坯,钢戳的落点杂乱无章,钢坯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毫无意义的凹坑和凌乱的划痕,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地图。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和后背,呼吸急促得如同拉风箱。他死死盯着自己手下越来越糟的“作品”,眼神里充满了自我厌恶和濒临崩溃的绝望。终于,在一次用力过猛导致钢戳再次滑开、在钢坯边缘划出一道刺耳噪音后,他彻底失控了!猛地将钢坯狠狠砸在地上!
“当啷啷——!”
刺耳的噪音如同玻璃碎裂,瞬间撕裂了铁皮房里此起彼伏的敲击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投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拓永刚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抱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受伤困兽最后的哀鸣。那块被他砸在地上的小钢坯,骨碌碌滚到了许三多的脚边。
许三多停下了徒劳的敲打,茫然地看了看脚边那块小小的钢坯,又抬头看了看角落里崩溃颤抖的拓永刚。他放下自己膝上那块顽固的、只留下几个凹坑的大钢坯,默默地伸出手,捡起了拓永刚丢弃的那块小钢坯。他仔细地用手掌抹掉上面沾的灰尘和泥印,然后拿起自己的锤子和钢戳。他依旧靠在那根冰冷的承重钢柱旁,将小钢坯放在膝盖上,重新开始刻。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找到了一丝感觉。钢戳没有再轻易滑开,虽然依旧笨拙,落点不够精准,力道控制得也不好,但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在那块小小的钢坯上,凿出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如同大地般敦实的凹痕。
拓永刚从指缝里抬起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许三多专注地刻着他丢弃的钢坯,那笨拙却无比认真的背影,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他混乱的壁垒。一丝微弱的光亮,在那绝望的眼底挣扎着闪现。
时间在金属的摩擦、敲击、刮削声中流逝。铁皮房里弥漫着汗味、金属粉尘味、机油味和一种无形的、精神熔炼的灼热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铛!” 成才落下最后一锤,吹掉钢坯上的金属碎屑。一个线条刚硬、转折锐利、如同精密膛线般流畅完美的“膛”字,清晰地烙印在钢坯中央。他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凹槽,如同抚摸情人肌肤般专注,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带着锐利锋芒的弧度。
“哐!!” 伍六一用尽最后力气,最后一锤将钢戳狠狠砸下!火星猛烈迸溅!一个残缺了右下角、却如同断裂战戟般充满不屈凶悍之气的“戟”字,带着崩裂的金属毛刺,深深嵌入那块伤痕累累的边角料。他拄着铁锤,剧烈喘息,汗水浸透全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但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燃烧殆尽的炭火中最后跳跃的火星。
“嗤…” 林卫国落下最后一刀,轻轻吹去钢坯表面的金属粉尘。一个方正、厚重、边缘带着岁月侵蚀般粗粝痕迹的“界”字,如同从钢铁内部自然生长出来,稳稳地刻在钢坯中央,字迹深入肌理,带着一种沉默而不可撼动的威严。
吴哲放下了手中的精密扁铲,拿起钢坯对着高窗透进来的浑浊光线看了看。表面依旧光洁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当他用指腹仔细摩挲过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嵌入金属最深处、如同神经网络般精密复杂的“针”字笔画。他推了推眼镜,眼神深邃如渊。
许三多也停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那块小小的钢坯。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线条憨厚、却异常扎实稳固的“砧”字,像一块沉默承载万钧的土地。他看看自己的“作品”,又看看旁边那块只留下几个凹坑的大钢坯,咧嘴憨厚地笑了笑,仿佛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拓永刚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他走到许三多面前,看了看那块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