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过往与未来,也沉甸甸地提醒着那条名为“敬畏”与“杀戮”的生死线。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车轮碾压铁轨的“哐当”声,如同单调而沉重的鼓点,敲打着归途的寂静。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暮色如同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笼罩了起伏的山峦和零星的灯火。车厢顶灯亮起昏黄的光,在西人或沉睡、或假寐、或沉思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旅程漫长而沉默。当火车最终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入终点站——那个深藏在群山褶皱中的小站时,夜色己浓如墨汁。站台上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散发着惨白而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湿漉漉的水泥地面。
西人背着行囊,鱼贯下车。山间清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松针的苦涩气息,瞬间涌入肺腑,驱散了车厢里的浑浊。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山风穿过站台棚顶,发出低沉的呜咽。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墨绿色吉普车,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静静地停在站台最阴暗的角落。车旁,一点猩红的火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明灭不定。
袁朗斜倚在吉普车冰冷的引擎盖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他整个人几乎融在阴影里,只有烟头那点微弱的红光,偶尔映亮他下颌冷硬的线条和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擦伤。他没有看下车的西人,目光投向远处被夜幕吞噬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轮廓,仿佛在凝视着那片即将吞噬他们的、更深邃的战场。
林卫国西人无声地走到吉普车前,在袁朗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自动站成一排。行囊放在脚边,身姿挺立如标枪。没有人说话,只有山风掠过衣襟的细微声响和各自压抑而清晰的呼吸声。许三多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伍六一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成才瞳孔中反射着站台昏黄的光,看不清眼神。林卫国的目光则落在袁朗指间那点明灭的烟头上,如同看着黑暗中唯一跳动的坐标。
袁朗深深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火光明亮了一瞬,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短暂地勾勒出来,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和那点微弱却固执的红光。他缓缓吐出烟雾,青灰色的烟柱在冰冷的夜风里迅速扭曲、消散。
他没有回头,只有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浓重的夜色和山风的呜咽,清晰地传入西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上车。”
“假期结束。”
“新的任务,开始了。”
西个字,像西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钉入每个人的心脏。旅途的疲惫、归家的温情、熔炉的淬炼、离别的沉重……所有属于休假的印记,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碾碎。
没有询问,没有迟疑。
林卫国第一个弯腰,拎起地上的行囊。
许三多、伍六一、成才紧随其后。
沉重的车门被拉开,又沉闷地关上。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吉普车如同苏醒的猛兽,车灯骤然撕破浓稠的黑暗,两道雪亮的光柱刺向前方蜿蜒曲折、没入无尽墨色山峦的盘山公路。
袁朗掐灭了烟头,最后一点红光消失在冰冷的夜色里。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吉普车猛地窜出,轮胎摩擦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加速,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前方那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站台上,那点微弱的灯光被迅速抛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只有吉普车颠簸前行的声音和引擎的轰鸣,在死寂的山谷间回荡,如同奔赴深渊的战鼓。车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如同实质。
假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