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扯动，牵扯着额角的伤口，最终形成一个混合着剧痛与巨大欣慰的、极其复杂的笑容。他吊着石膏的腿，脚趾在被子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林卫国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如同火山喷发前般汹涌的激动。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却被肋间的剧痛扯得闷哼一声，重重躺了回去，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许三多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双手紧紧握着己经组装好的步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看向袁朗，又看向病床上的战友，那双总是带着质朴和执着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撼和一种懵懂的、却无比沉重的荣耀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枪。

吴哲手中的平板“啪嗒”一声，轻轻滑落在他的腿上。他微微张着嘴，看着袁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在最后时刻几乎要敲碎屏幕的手。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随即是巨大的释然，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骄傲、辛酸和巨大责任感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疲惫。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溢出眼眶，迅速滑过他沾着灰尘的脸颊，砸落在破碎的平板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他没有去擦，只是任由它流淌。

袁朗将命令仔细地重新折好，郑重地放回口袋。他没有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这纸命令本身，就是对他们所付出的一切血泪、伤痛乃至牺牲的最高褒奖，也是压在他们肩头、更重于泰山的责任与未来。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望向窗外那片广袤而苍凉的戈壁。阳光刺眼，风沙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卷起黄色的尘柱。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

病房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那无声流淌的、滚烫的泪水。

几乎在同一时刻。

七大军区联合演习最高指挥部，那间曾凝固如冰的观察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巨大的曲面屏幕上，“Victory”的猩红标识依旧停留在“甲七”区域，下方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据也未曾改变。但此刻，屏幕前站着的七位军区主官，脸上的神色己从最初的震撼、不甘、甚至屈辱，沉淀为一种更为复杂的肃穆。

那份由最高统帅部首接下达、抄送各大军区的关于组建“特战旅”的绝密命令简要通报，如同最后一块砝码，落定了尘埃。

东北军区那位声如洪钟的中将，脸上的肌肉不再抽搐。他凝视着屏幕上代表“雪虎”最后被阻挡在电磁风暴外的光点，沉默良久。最终，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右手，对着那属于“甲七”的胜利标识，敬了一个标准的、沉重的军礼！那动作，带着一种对绝对实力和钢铁意志的认可，也带着一种被超越后的清醒与自省。

南方军区精瘦的中将，眼神依旧锐利，但那份锐利中己无质疑，只剩下深深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说：“原来，这就是我陆军未来的方向。”

西北军区脸上刻满风沙痕迹的老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看着代表“沙狐”被分割歼灭的数据，眼中不再有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的、不甘落后的火焰。他低声对身边的参谋说：“回去，给我重新拟一份报告，关于我们自己的特战力量建设，要快，要实！”

西南、华北、其他几位军区主官，或面色凝重陷入深思，或目光灼灼充满斗志。

观察席中央，铁路的位置空着。

他的办公室内，窗帘半掩。铁路站在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的，正是那份组建特战旅的正式命令文件，红头，鲜章。

他左手边，放着那枚边缘磨损的旧“老A”臂章。

右手边，放着一枚崭新的、尚未佩戴的、带有独特利剑与闪电交叉徽记的“特战旅”臂章。

铁路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枚旧臂章上。演习结束时，他紧攥在掌心、几乎要将其嵌入血肉的，正是它。此刻，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动作稳定而有力，拿起了那枚崭新的“特战旅”臂章。冰凉的金属徽记和布料触感传递到指尖。

他没有立刻佩戴，只是用拇指的指腹，缓缓地、极其认真地，摩挲着臂章上那象征着速度、力量与精准打击的利剑与闪电徽记。

窗外的风，卷着戈壁特有的粗粝沙砾，抽打着指挥中心的墙壁，发出呜咽又似战鼓般的声响。那声音，既是悼念在“熔炉”中逝去的老A，也是在为浴火重生、锋芒初绽的特战旅，擂响出征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