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得又轻又平,"不小心打翻饭菜了,衣服脏了,带他回来换一下。"
轮椅停在半米开外,奶奶眯起眼睛打量宴彦。那双浑浊却依然清亮的眼睛在少年身上停留了几秒——从他湿漉漉的头发,到沾着咖喱渍的领口,最后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上。
奶奶“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笑眯眯地冲宴彦点点头:“小同学饿了吧?家里饭己经蒸好了。”
宴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这个不过问细节的谎言,像一块柔软的纱布,轻轻裹住了他血淋淋的自尊。
他低下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个极轻的鼻音:"嗯。"
林观潮看见他攥着衣角的手松开了,在裤缝边蹭了蹭,像是要把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都擦掉。
"先去洗洗,"奶奶己经摇着轮椅往厨房去,声音飘在身后,"饭菜洗好了就能吃。"
林观潮把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温声说:“宴彦,奶奶说得对,你先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宴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仍旧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观潮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套中性风格的棉质睡衣——原本是给偶尔可能留宿的关务光准备的,浅灰色,袖口和裤脚都收得利落,不会显得太幼稚。她又抽了一条新毛巾,柔软的棉质布料上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给。”她将衣物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浴室里有洗发水和沐浴露,水龙头左转是热水。快去吧。”
宴彦接过,低声道:“……谢谢。”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点,不再是那种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林观潮笑了笑:“去吧,别着凉。”
宴彦转身走进浴室,轻轻关上门。
浴室里,水声很快响起。
宴彦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蒸汽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模糊了镜面。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毛巾,指节泛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
他低着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地砖上。
一滴。两滴。混着某些滚烫的液体。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带他回家。更没想过,会有人给他干净的衣服,给他热水,给他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他咬住下唇,牙齿陷进柔软的皮肉里,尝到一丝血腥味。
——不能哭。
——不能在这里哭。
——不能让她听见。
可热水太烫了,烫得他眼眶发酸,烫得他胸口发疼。
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却只是让更多的水珠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