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响呢!”
贾琮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和深重的恍惚。
他的视线首先牢牢锁定的,依旧是床榻上昏睡过去的黛玉。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汗湿的乌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呼吸微弱却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断断续续。
虽然依旧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但眉宇间那层笼罩的死气己然散去,唇角似乎还残留着昏迷前那一抹极淡的弧度。
贾琮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
“陛下?”
李稳婆的声音又轻又急,带着一丝惶恐,将襁褓往他眼前又送了送。
婴儿响亮的哭声近在咫尺。
贾琮这才像是被这声音拉扯着,缓慢地将目光从黛玉脸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那个被明黄锦缎包裹着的小小襁褓上。
稳婆怀里的婴儿,小小的,皱巴巴的,像个红皮小猴子,胎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他闭着眼,张着小嘴,正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的哭声,小小的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这就是他和玉儿的孩子。他们的血脉,他们历经生死劫难才迎来的骨肉。
一股奇异的、混杂着血脉相连的悸动和巨大责任感的热流,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贾琮的心头,冲淡了些许那劫后余生的惊悸。
他盯着那啼哭不止的小生命看了片刻,眼神复杂难言。
“给…给玉儿看看。”
贾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仿佛那襁褓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他并非不想抱,而是此刻心神巨震之下,手臂僵硬,竟有些不敢去碰触那柔软脆弱的小小身躯。
李稳婆立刻会意,连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襁褓凑近黛玉苍白沉睡的侧脸。
“娘娘,娘娘您看,”
稳婆的声音轻柔又充满喜悦,“小殿下看您呢!多精神的小皇子啊!”
昏睡中的黛玉毫无反应。
贾琮的目光却再次牢牢地黏在了黛玉脸上。
他看着她的睡颜,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那被自己紧握的手。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贴黛玉冰凉汗湿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体温。
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襁褓中那个皱巴巴、哭嚎不止的小生命。
“好…好孩子…”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艰涩,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你…把你娘亲,折腾得好苦…”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初为人父的纯粹喜悦,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无尽后怕的、沉重的叹息。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试探般的珍重,碰了碰婴儿那挥舞着的、温热的小拳头。
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指尖微微一颤。
婴儿似乎感应到了这陌生的触碰,哭声顿了一顿,小拳头下意识地握住了贾琮伸过来的一根手指。
那微弱的、带着生命温度的抓握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终于穿透了贾琮心中厚重的冰层。
他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一首紧绷到极致的嘴角,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牵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混杂着无尽的疲惫、失而复得的狂喜、初为人父的茫然,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然而,这笑容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黛玉沉睡的脸上,那只被婴儿小手握住的手指也未曾抽回,另一只手却将黛玉的手握得更紧。
那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是对妻子刻骨铭心的怜惜、疼爱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远比对初生皇子纯粹的喜悦要浓烈得多。
“辛苦了……我的玉儿……”
他低哑的嗓音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后怕与珍重,
“好好睡,我守着你。江山万里……不及你安好。”
......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常禄在门缝处低声道。
“陛下,太皇太帝、太上皇驾临凤藻宫,听闻喜讯,龙颜大悦,正在外殿等候。端妃娘娘、淑妃娘娘等也在外间候着,请示是否……”
“不见。”
贾琮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