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亚父的“神机妙算”.........
然而,信上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大感意外。`小_税′C¢M?S` ~最¢鑫/璋¢踕~更/芯/快*
竹简上没有长篇大论的战局分析,也没有任何一句劝阻或建议的话。
只有亚父范增那苍劲有力的笔迹,写下的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大王,我江东子弟皆是铁打的汉子,饿一顿,冻一宿,不在话下。”
“可我们胯下的战马呢?”
“它们,也能跟着我们一起,饿肚子吗?”
轰!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道真正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项羽的脑海之中。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骑兵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背后那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步卒可以靠毅力忍饥挨饿,甚至可以靠啃食树皮草根维持生命。.我·得-书?城_ ?蕪·错,内′容`
但战马,这种精贵而又脆弱的“战争机器”,对豆料和干净的草料有着近乎苛刻的依赖。
一旦粮草断绝,它们会比人更先垮掉。
别说支撑高强度的长途奔袭,就是维持基本的行动力都难如登天!
一支失去了机动力的骑兵,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刘邦,只要逃回荥阳、逃回关中,他就有取之不尽的马源和用之不竭的粮草!
到那时,此消彼长……后果不堪设想!
亚父的信,根本不是在分析战局,而是在提醒他一个最根本的、他因暴怒而忽略的事实。
亚父甚至算准了他会打赢,也算准了他赢了之后会不顾一切地追击,
所以才提前送来了这封信,作为拴住他这匹烈马的最后一道缰绳。/如!雯.网^ *已`发`布~醉′辛~彰¨結`
项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卷竹简死死地攥在手心。
再睁开时,他眼中所有的愤怒、不甘与狂傲,都己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全军,放弃追击。”
“转向……回援大梁!”
……
两天后,大梁城。
当项羽率领着大军风尘仆仆地赶到城下时,迎接他的,是西面洞开的城门,和一座被搬空了的、宛如鬼蜮的城池。
城内,所有的粮仓都被洗劫一空,地上只剩下散落的、被踩烂的谷壳。
所有的武库都被付之一炬,只留下一个个黑漆漆的框架和满地灰烬。
项羽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甚至能看到那些富户家中,连稍微值钱一点的铜器、漆器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只有城中央的几处民宅,还在冒着燃尽后的残烟。那烟,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位迟来的“霸王”。
彭越,早己在抢掠完所有物资之后,再次化整为零。
他和他那支由盗匪、游侠和山民组成的军队,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大梁城周围那广阔的山林与湖泽之中,无影无踪。
项羽独自一人,缓缓走上那空无一人的大梁城楼。
他看着城外自己那三万精锐之师,他们虽然军容依旧整齐,但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迷茫。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憋屈感,如同毒蛇般缠住了他的心脏。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
“啊——!!”
吼声在空旷的城池上空回荡,久久不绝。
他第一次尝到了那种一拳狠狠地打在棉花上的滋味。
他知道,自己被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鱼贩子”,和那个他一首鄙视的“乡下亭长”,联手摆了一道。
“砰!”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垛之上!
坚硬的青石被他砸出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纹,碎石迸溅。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下,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他原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终结的战争,
己经变成了一场他最讨厌,也最不擅长的——持久战。
而他那一向所向披靡的铁蹄,也第一次,踏入了一片看不见的、正在将他缓缓吞噬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