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清给他倒的茶。
现在这杯茶全洒了,热水浇红了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指骨的地方泛起白。
邹夜看到了他的失态,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但是燕溪山听不到了。
他什么也听不到,驶向高原的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车厢内骤然暗了下来。
他置身其中,忽而耳鸣,只听得到空管内的风和车相撞时发出的低沉回响。
那声音有轻有重,像火车的心跳,混着他的心跳一起。
轰隆、轰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心跳声,火车穿过隧道的那一刻,车窗外无数景色塞进他的世界里。
回忆也如此纷至沓来。
“滚开,谁让你进来的!”
是他的声音,二十二岁那时候。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裤腿,心里有股毁天灭地的怨气。
那个时候,他看见谁都恨,一视同仁。
身后的房间门开了,他妈妈把一个很小的孩子推了进来,然后快速关上了房门。
听到动静的那一刻,燕溪山抓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
咚一声,闷闷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茶杯滚落到地上。
“滚出去!”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这样说的。
被茶杯砸到的孩子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墙角,靠着墙一声不吭地蹲下。
她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 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她像一只白色的幼兔,天生具有隐藏痛苦的本能。
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她会躲在角落里,蜷缩起身体,保持安静,默默消化着身上的疼痛。
她太安静了,就缩在门后面,离他远远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不管燕溪山怎么吼她,她都默不作声。
半个小时后,他极其不熟练地推着自己的轮椅过去。
那孩子的血洇湿了衣服,半边身子都是。
他看到了她的脸,一半鲜红,一半惨白。
燕溪山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了,她都快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