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李副局长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笑,“今天这仗,打得真痛快!”
杨副局长紧走两步跟上,也笑着,声音却透出实打实的庆幸:“痛快是痛快,骨头架子也快散了。?求,书.帮. !免\费?阅·读^这会儿想想,真亏了小唐同志有先见之明!”他朝前头努努嘴,示意李副局长看。
展馆外临时开辟的巨大空地上,停满了各种接人的车辆,更多的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其他没安排专车的代表团成员们,正焦灼地伸长脖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着来接人的解放牌大卡车或公交车的号码牌,呼喊声、抱怨声混成一片。
而他们一行人,却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两辆半新的黑色“华沙”牌小轿车,正安静地停在不显眼的角落,车头玻璃后插着小小的牌子:“江州市参展团专用”。
看到自家那两辆华沙,李副市长脚步更快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更深,那点可耻的虚荣心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舒坦地膨胀起来。
“嗯,小唐同志,是块好料子!”他重重地肯定了一句。
发动机沉闷地响着,车身随着怠速微微震动。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味、灰尘味和皮革座椅的陈年气息。
众人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座位,骨头缝里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1.5\1′x_s.w\.,c,o~m?唐柠靠窗坐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在她眼中模糊成流动的光斑,耳边是同事们此起彼伏、带着浓浓倦意的议论。
“我的老天爷,那台湾的王老板,真是财神爷下凡啊!那订单签的,眼都不眨一下……”张德发厂长嗓门最大,他今天卖午餐肉和猪鬃卖得红光满面。
“谁说不是呢!”刘厂长红光满面,“姜校长拿着那份《人民日报》,指着上头那豆腐块大的报道一说‘出口欧美,广受好评’,那几个客商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小唐主任那嘴皮子,再那么一递进,好家伙,青山坳那些竹编和木雕,转眼就成香饽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薄荷油也卖疯了!尤其是陈厂长那薄荷糖和薄荷茶包,尝过的都说好!”
“五金工具那大单子,周厂长,你可是头功!”
坐在副驾的周厂长回过头,脸上带着沉稳的笑容,但眼底的兴奋藏都藏不住:“运气,运气…碰上人家厂子正好要更新设备…还是唐主任铺垫得好,讲清楚了咱们的耐用性和参数优势……”
再激动也得吃饭呀,这一天的消耗下来,所有人都饿坏了,招待所的食堂里充斥着饭菜的味道和人声。¢1/3/x′i`a/o?s/h\u?o`..c?o!m*
江州代表团的人拿着铝制饭盒和餐票,草草打了些简单的饭菜——清炒空心菜、冬瓜汤、糙米饭。大家围坐在几张掉漆的八仙桌旁,埋头扒饭,速度快得惊人,咀嚼都成了机械动作。
这会儿没人有心思聊天,白天的亢奋被更深的疲惫取代,更大的任务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
李副市长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掏出块半旧的手帕抹了抹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都快点吃,十分钟后,来我房间开会!把你们今天登记的所有合同、意向书、产量销量数据,全部整理好,一份都不能少!”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静吃饭的唐柠身上:“小唐同志,你也来。负责汇总复核。”
“好的,李市长。”唐柠咽下最后一口饭,声音清晰平静。
李副市的房间内挤满了人,桌上堆满了小山似的单据——合同正本、复写纸留下的副本、意向书草稿、采购商的联络名片、还有写满各种数字符号的草稿纸。
空气闷热,只有一台老旧的电扇在墙角徒劳地摇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吹过来的风也是温吞的。
“好了,同志们!”李副市长坐在书桌后唯一那把椅子上,神情严肃,白天那点得意全收了起来,只剩下凝重,“时间紧,任务重!省团苗团长那边等着我们的初步战报!咱们必须把今天的战果,一笔一笔,算清楚!分毫不能差!”
他拿起桌上那把被摩挲得油亮的木算盘,“啪”地往桌上一顿,算珠清脆地碰撞了一下。
“开始!按产品大类来!周厂长,你先报五金工具类订单!张厂长,农副食品和猪鬃!刘厂长,笔记本!陈厂长,尿素和薄荷系列!姜校长,手工艺品!沼气技术单独报!”李副市长思路清晰。
“明白!”唐柠立刻应道,挪到桌边,拿起钢笔和一沓干净的报告纸。
“五金工具类!”周厂长沉稳地拿起一叠合同,“第一单,南阳橡胶贸易公司,老虎钳,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