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浅浅不喜沉香,尤其这江南香灰味,曾言‘太腻’。”
“怎么,口味改了?”
苏浅浅轻轻一顿,随即笑着答道:
“秦姑娘记性真好,是浅浅一时异想——这香,虽腻,却能盖潮气。”
秦如月不答,只是随手拈起案上那封未封口的小签,指腹轻弹,折痕未开。
她却似无意道:“你那日摔落玉扣,倒让我想起几年前……”
“有个入内为书奴的女子,也偷看过鲁氏典籍。”
“后来——嗯,她就被送去了长安坊外的‘洗心苑’。”
她望着苏浅浅,笑意更深:“你说,她后来,是不是也成了个写密语的行家?”
苏浅浅听罢那句“洗心苑”,心口骤然一紧,却面上毫无波澜,只微微垂首道:
“洗心,乃修心也。”
“那女子若真有错,也该是太执书理,不懂尊卑之分。”
秦如月漫不经心地将那纸签丢回案上,风一吹,纸角颤颤。
她信步入亭,坐在苏浅浅对面的石凳上,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梅花瓣,缓声道:
“你说得不错。”
“典籍虽好,也得看是谁在读。”
她语气温婉,指间却慢慢拨弄着一只玉骨镂金的小簪。
那簪上雕着细细的蛇纹,在朝光斜照下泛出一抹冰凉的寒光。
“最近书库出了些问题。”秦如月语气一顿。
“有几本旧书,不知怎地封皮潮了,有几位守卫也……”
“犯了些小错,父亲便换了人手,又加了几处装置。”
“听说其中一处,是鲁师后人设计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静静看着苏浅浅。
苏浅浅脊背己沁出冷汗,却依旧温声道:“太傅谨慎,自是该如此。”
秦如月倏地轻笑,眉目飞扬:“是啊,我也觉得该谨慎些。”
她起身踱步至亭边,望着远处的梅林,一边将手中蛇簪插回发间,一边似随意道:
“父亲命人打造了‘蛇瞳’,可探声,可感温,可嗅气,也能察动。”
“昨日书库新设了三处,前晚还试过,效果极好。”
“有人从墙外靠近两丈,呼吸未匀,机关就动了。”
苏浅浅的指节微微收紧。
秦如月似乎不觉,自顾道:“当然了,这种好东西太少,不能全用。”
“可这三处,刚好覆盖了——旧书区、鲁氏藏卷间,还有……机关所对应的内道口。”
“你觉得,有了‘蛇瞳’,可够防人?”她忽转身,眼神锐利如刃。
苏浅浅望向她,神色恬静:“能防君子,不足防心鬼。”
“若有人铁了心想窥密,再灵巧的机关也会有失误。”
秦如月轻轻一叹:“你这话听来耳熟。”
“像是我那位早逝的婶娘——你还记得她么?”
“她也喜欢讲这些听起来很聪明却没什么用的道理。”
苏浅浅低头掩住眼神,心头一震。
她当然记得——那位所谓的“婶娘”。
正是当年秦府试图覆灭“隐龙卫”时被牵连处死的密使之妻。
那个从苏家逃出、后被秘密收养在宫中为女官的“旁支”,她的名字,原本就是“苏婉”。
秦如月似是有意提起这个人。她想暗示什么?还是试探她身份?
亭外寒风一阵,一只黑羽鸦飞过天际,留下一声凄厉长鸣,仿佛给这场针锋相对平添了一丝不祥。
“不过——”秦如月转回亭中,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微笑着说道。
“父亲说,既然书库的典籍繁杂,便让你暂且免去其他琐事,好生静心整理这些旧书。”
“你想去书库,不是吗?”
“现在就如你所愿了。”
苏浅浅瞬间警觉: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软禁。
她抬头望向秦如月,声音清柔而坚:“殿下所命,浅浅自当遵从。”
“只是旧书房中湿冷难耐,若能允我偶尔回梅亭歇息……”
秦如月莞尔:“当然可以。”
“只是梅亭近来也要整修,香道铺设机关,怕你一时误触。”
“你若回,一定要通传。”她望着苏浅浅的眼睛,像看一只躲在雪地里的小鹿,“
“你一首都很乖,不是吗?”
苏浅浅轻轻点头,心却沉入冰水。
“蛇瞳”的设置点,她早就预估过其中两处,但第三处,竟是在内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