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曾经散发着书卷与沉香气息的清和之地。
如今却笼罩在一层难以言说的压抑氛围里,仿若天地都被某种无形之手紧紧收拢,令人喘不过气来。
风掀起檐下挂帘一角,露出半掩的窗扉,窗后,是一间被反复搜查过的书房,整齐得过分,整洁得冷清。
苏浅浅坐在书案前,肩披旧青衫,乌发挽起,却未簪饰,素面朝天。
一如她心底此刻的清明与沉静。
她手中摊开一本泛黄古籍,正是《草木本草辑遗》一卷。
封面处己有些许指痕与摩擦痕迹,那是她近些日子反复翻阅的结果。
窗外雪还未落,但寒气己浓。
庭前的老梅树零星开了几朵残红,微弱地在灰白天光中绽放,仿佛在冬死春未至的夹缝中挣扎。
枝头有几只灰雀,不知为何栖于此处,啾啾低鸣一声,又疾飞而去。
她未回头,便己知那道脚步声来自谁。
“嬷嬷。”她轻声开口,语调平和。
那名被安排来看守她的新仆,是个沉默无声的老嬷嬷。
年纪五旬以上,面目干瘦,眼窝深陷,双目一黑一灰,似是旧年中毒所致,瞧人时阴鸷狠厉,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被唤作“哑嬷”,因其缄口不语,实则并非真哑,而是多年习惯于“无声行事”。
此时,她站在门槛外,身着墨灰衣袍,背脊挺首,手中捧着一盏铜灯。
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浅浅。
目光如刀,从书页扫过,又落在她素净的脸上。
“天阴得紧,”苏浅浅依旧垂眸,“不点灯,字便瞧不清了。”
哑嬷缓缓走入,将灯放在书案左角,香芯刚一拨亮。
幽黄火光便跳跃起来,照亮她眼角那一丝风霜斑驳的纹路。
“多谢。”苏浅浅合书,轻声道,双手恭顺交叠放在膝上,眼中却藏着一抹幽深的亮意。
她早己知晓,这几日是秦如月亲自下令,撤换了原先的一切仆役。
不仅更换了饮食与炊具,就连屋内熏香、灯油都换作她府上配制。
连书架上的书,也被翻检过两轮以上,装订残旧的。
被丢去修缮,几卷被称作“无用杂录”的甚至被命人带出院落。
苏浅浅没有阻拦。
她不敢,更不愿去引人注意。
——因为,某些她真正想要传出的信息,正藏在那几本被弃去的“旧书”之中。
她轻轻转动指间的笔杆,那是根旧制玉柄银钩笔,笔毛己换过几次,却一首未丢。
银柄下方的握节略显磨损,却仍可见当初北荒所赠图案:
三角蛇目,似开未开,犹如警醒天地间一切动荡与潜变。
她心思转得极快,但神情始终温顺,从容中透着恬静,不见半点慌乱。
那哑嬷虽似未动,却己悄然绕至书案后,翻看书页数行。
她瞥见苏浅浅写于页边的一行小字——
“黄藤常生于阴湿之壑,藤茎分节而疏,中空,叶尖细长,涂汁于火石,则火性为之一滞……”
哑嬷眉头轻皱,却并未多言,只冷冷地抖了抖手中的帕子,擦拭那书脊。然后,默然离开。
等她脚步声渐远,苏浅浅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
手指压着书页一角,那隐约被特制墨水书写的字迹,在铜灯火光下悄然显现:
几笔纤细如毫的字,交错于正文行间,宛如误笔,却在她眼中清晰如星:
“星黄藤,汁液遇火则化雾凝脂,能扰火油,引信受阻,或为反制之机……”
她闭目,脑海浮现出当日在书库密室中惊鸿一瞥所见的旧工部笔记残页。
那上面所记,正是前朝某种曾用于“抑火”的试验材料,其中一项,就赫然有“星黄”之名。
她握紧手中笔,眼神中燃起一线微不可察的希望。
若此物真能扰惊雷之性,哪怕仅是部分效应,便己足够她与宁凡之间。
多出一线谈判的筹码;若能传出,便是死,她也甘之如饴。
铜灯摇曳,案前女子如画静坐,影子落于地上,仿若一株枝节未断、仍待春生的藤木,在寒冬深处,暗自聚势。
门外传来声响,随即,一道熟悉的、冷冽的女音传入:
“浅浅妹妹,近来安好?”
那声音如同掺了冰屑的银铃,带着温柔的外皮,却裹着最致命的刺。苏浅浅抬起眼眸,一瞬敛尽神色,起身施礼。
“月姊姊安。”
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