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晓陛下朝事繁忙,不该在此时打扰,但臣妾今日听闻罗贵妃说,北狄如今正与大辽激战,已然落败了五回,失了三处州部了!”
“臣妾想向陛下求证,这可是真的?”
她说着话,眼眶因心焦意躁泛起红,却由她怕殿前失仪而被生生忍了回去。?兰^兰¨文`学` ?首*发~此刻她的手定然如她从前的习惯一样,拿指尖死命掐着手心,似乎尝到了疼痛便能将心中的胆怯与慌张逼退。
他想告诉她,是。
前线一早便传来战报,大辽之战连夺四捷,如今这一战更是旗开得胜,一鼓作气直逼敦索霍特部,北狄的中心州部,也是通向这场硝烟深处的命门。
拿下敦索霍特部,就能结束一切。
而已大辽的兵力和富足的粮饷,撑到一月绰绰有余,结果早已不言而喻。
“朕并不知晓此事,我胤朝与北狄有盟约在前,若有急情,贺兰将军自会向朕传达边关动向。”
“罗贵妃那边,朕会行责罚。皇后也莫要听风就是雨,任旁人说得一句便自乱阵脚,没见得朕这儿的奏折堆积如山么?作为中宫皇后,平日里不说几句体己话便罢,明知不该扰朕,又为何来此添堵?”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啊。~1~8,5.t`x,t-.!c¢o¨m^
“未能体贴陛下,是臣妾之过,求陛下恕罪。”
“行了,退下吧。”
不,我错了。
娜尔罕,别哭,别走——求你别走!
她在迈出殿门的那一刻,抬手装作不经意抹了眼睛,将沾到手上的泪甩向了昏暗的墙隅,也烫疼了他的心尖。
不,他有什么资格去喊疼呢。
那些伤她的话不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么?那时是仗着她还尚且安康,仗着她还信任依赖自己,仗着她无法离开这深宫之中,便什么都不顾忌,不愿再多疼她一点,再多念想她一点——
他心高气傲,只觉不过几滴眼泪罢了,哪里值得他多费口舌。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他自会向她解释一切,眼下哪里等得那么多。届时她恨也好,骂也罢,都由她去,怎样都随她。`我+地^书¢城+ ¨蕪/错`内·容*
他不能不要这个送到手上的机会。
万古垂青,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是身作每个皇帝都梦寐以求的夙愿,他亦不例外。
只可惜,好像真到了那一天,她也并不是他所料想的反应。
任他如何好言相劝,亦或是威胁相逼,她皆无动于衷。一切都如未曾发生过一般,她仍旧是做着她端庄的皇后,料理着后宫的大小琐事,那些从前觉得棘手的问题,仿佛在一夜之间得到解决的秘方,做起来尤为娴熟。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那些宫中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手段,也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皇后失势,对准她的所有矛头都如烟云消散,似乎所有人都笃定这后位之人留不久一般,懒得再同她争斗什么,难为消停了一段时日。
她们猜的真准啊。
准得他心发慌,想要回过头再去找,到底从哪一处开始便是错的。他一直笃定在手的东西,要化成一咅散沙,从他的手心里慢慢流走,流到最深的忘川河里,与埋藏着亡灵的眼泪的河水融为一体。
他每日都去寻她,想要同她说些什么。可临到她跟前,倒是不会如他所预想的那般会被拒之门外,顺利地近乎完美。
她顺从得极尽谦卑,听着他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也不会拒绝他的触碰,只是一直沉默着不开口。若不是她还会走动,还会在自己说话时眨动眼睫,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和一个提着线的木偶人说话。
他说什么她都点头,他做什么她都应承。
而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疯子,因她的无觉无视而倍感恼怒,将她压在床榻之间命她行久已为曾履行的夫妻之实,逼她夜夜侍帝寝。
她仍旧像个已死之人一样,衣不蔽体躺在床笫上,双眼空洞地望着穹顶上灯下垂挂的喜穗。
那盏灯还是当年迎她入宫,他亲手所折,又嫌弃不够精致,复而添了喜鹊登梅,提字于其上,在大婚夜握着娜尔罕的手,将它小心而仔细地挂在了帐顶之上。
如今在她看来,万般讽刺也不过如此。
任他失控也好,沉怒也罢,她没有半点反应,终是在他咬着她的肩头,不住逼问之下,她才哑着声开了口。
那是半个月以来,她对他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