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关键的部件在无数次削刻、打磨、调整中渐次成型。!w.6¨1+p`.¢c.o′m¨
王氏几乎是不眠不休,眼窝深陷,手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可精神却异常亢奋。
林大山从田里回来,看着堂屋地上摊满的木头、竹片、藤皮,还有妻子那着了魔般的身影,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我说孩他娘,”林大山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语气带着浓重的不解和隐隐的担忧,“你这又是削又是刻的,折腾好些天了。那老纺车不还好端端在墙角?一天纺个二三两线,虽不多,可也够缝缝补补,换了盐钱。这新家伙什……看着花里胡哨,一人管八根线?听着就不靠谱!老祖宗传了几百年的法子,够用就行,你这……这不是瞎折腾么?”
他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对“不安分”的无奈。
王氏正全神贯注地将一根削磨得极其光滑的枣木小轴(锭子)小心翼翼地穿进一个刻好凹槽的竹筒锭轮中心孔里,闻言头也不抬,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你懂个啥?够用?那是你当家的没在油灯底下熬过整宿!没体会过腰杆子要断、手指头僵得掰不开的滋味!”
“老祖宗的法子要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那筒车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晚晚梦里的东西,哪样没成真?堆肥成了,塘堰成了,筒车成了!这次,也一定能成!”
林大山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妻子那油盐不进、心无旁骛的背影,只得摇摇头,闷头抽烟去了。^y¢e`x,i?a′k-e·.?c!o^m¨
终于,激动人心的试车日到了。
所有部件被组装起来。厚实的杉木机架稳稳立在地上。
首径一尺有余、边缘刻着防滑槽的硬木大轮(主动轮)被安置在机架上方,轮轴穿过榫眼,榫眼内壁事先被王氏用熬得极其浓稠的鱼鳔胶仔细涂抹过,干透后光滑异常。
下方,八个刻着同样凹槽的竹筒小锭轮垂首排列,每个小锭轮中心都固定着一根打磨得溜光的枣木小轴(锭子)。
韧藤皮搓捻成的传动绳被绷得紧紧的,精准地卡在大小轮子的凹槽里,将大轮与下方八个小轮紧密地联结成一个整体。
王氏深吸一口气,她拿起八个松软的棉条卷,手指微颤却异常稳定地将棉条头分别捻在八个锭子的顶端。
林晚屏息凝神站在一旁,林大山也忍不住掐灭了烟,伸长脖子看着。
“晚晚,看好了!”王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巨大的期待。*天~禧?小¢说/网` ,首¢发*
她布满老茧的右手,稳稳握住了大木轮侧面的摇柄,用力,摇下第一圈!
“嘎吱……”新木件磨合发出轻微的涩响。大轮缓缓转动,绷紧的韧藤传动绳瞬间将力量传导下去!
下方那八个竹筒小锭轮,在传动绳的强力牵引下,猛地一颤,随即——竟真的同步旋转起来!速度极快,竹筒边缘在空气中划出模糊的灰影!
“转了!都转了!”林明达与林明远不知何时也都凑了过来,惊喜地低呼。
王氏眼中爆发出巨大的狂喜!然而,这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只见那八根从旋转锭子上抽引出的棉线,命运迥异!
其中三根,在棉条被拉细加捻的过程中,竟然奇迹般地保持着匀称和稳定,被旋转的锭子飞快地缠绕上去,形成了三缕虽略显毛糙但确确实实成型的棉纱!
而另外五根,却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乱成一团!
有的在加捻过程中受力不均,骤然崩断;有的几股棉纤维互相纠缠,拧成了难解的麻花;还有的干脆脱离了锭子的缠绕轨迹,软塌塌地垂落下去,与旁边乱窜的线头搅在一起,形成一团令人绝望的乱麻!
小小的纺车区域,顷刻间上演了一出“三线新生,五线溃败”的混乱景象。
“哎呀!”王氏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惊愕和心痛,手下意识地停了摇动。
那三根成功的纱线也因动力消失而停止了缠绕。
林大山看着那一片狼藉,尤其是那纠缠如乱草的五团乱线和地上崩断的棉线头,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疲惫:“看看!看看!我说啥来着?老祖宗的法子笨是笨点,可它稳当!这一下子管八根?心分八瓣也顾不过来!线头不打架才怪!白糟蹋了这些好棉条!”
他摇着头,背着手,转身就要往屋里走,“消停消停吧,老婆子,够用就得了,别折腾了。”
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