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不惊扰他人，能感知艺术的生命，都是好观众。”他对保安摆摆手，“这位女士和她的同伴，很安静。”

保安迟疑了一下，退开了。

馆长对魏如意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掠过踏雪：“这猫儿，有灵性。梁铨的茶渍山水，讲的就是‘痕’与‘韵’。它刚才那一爪，划的也是‘痕’，留的也是‘韵’。” 他笑了笑，背着手，踱步去看其他展品了。

危机解除。煤球的低吼停止，但金瞳依旧跟随馆长远去的背影。踏雪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幅茶渍山水，蓝眼睛里似乎多了点若有所思。橘座还在徒劳地扑抓光影。

最后是蔡国强的火药爆破实验影像厅。巨大的环形屏幕播放着宣纸在火药瞬间爆燃下留下的焦痕与烟霭轨迹，爆破的巨响经过处理，化为沉闷的、富有冲击力的低频震动。煤球这次没有炸毛，反而被这原始的、充满破坏力的能量吸引，金瞳紧盯着屏幕上炸裂的瞬间，尾巴尖儿绷紧又放松。橘座被巨响惊得缩了缩脖子，躲到魏如意腿后。踏雪则对屏幕上弥漫的硝烟痕迹表现出兴趣，蓝眼睛追逐着烟霭流动的轨迹。

走出艺术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维港的风带着水汽吹来。魏如意在馆内艺术商店稍作停留。没有购买昂贵的复制画或艺术衍生品。她的指尖掠过一排设计简约的笔记本，最终停在一本封面是空白宣纸纹理、边缘有淡淡茶渍晕染的素色册子上。旁边，还有一套以徐冰“天书”激光线条为灵感的极简书签（哑光金属材质，线条冷冽）。

“这个，和这套书签。”她将册子和书签放在柜台。结账时，店员微笑着递上一个印着踏雪虚划爪印的限量版展览明信片：“馆长说，送给那位有灵性的猫观众。”

回到半岛套房。橘座累坏了，摊在猫窝里呼呼大睡，梦里爪子还在抽动，仿佛在抓那些抓不到的光。踏雪则优雅地跳上窗台，对着维港的景色，粉嫩的爪子伸出，在空气中又虚虚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像在回味那茶渍山水的余韵。煤球跃上制高点，金瞳扫过安然领地，姿态放松，仿佛刚完成一次高规格的安保评估。

魏如意坐在露台，翻开那本茶渍纹理的素色册子。指尖拂过宣纸般粗糙的封面，感受着那模拟的“痕”。她拿起一支铅笔，没有写字，只是在第一页空白处，模仿着踏雪刚才虚划的爪痕，画下了一道柔和、流畅、带着呼吸感的弧线。

旁边，放着那套冰冷的“天书”线条书签，如同某种奇异的并置。

艺术的边界在哪里？

在宋元古画的绢素上？

在徐冰流动的伪文字瀑布里？

在梁铨茶渍晕染的氤氲中？

在蔡国强火药爆裂的焦痕间？

还是在橘座琥珀瞳里跳跃的光影渴望里？

在踏雪蓝眼睛中对茶渍轨迹的虔诚模仿里？

在煤球对原始爆破能量的沉默凝视里？

甚至在那位馆长眼中，对一只猫“留痕生韵”的欣赏里？

她合上册子。指尖残留着宣纸纹理的微糙触感。

维港的波光在脚下流淌。

艺术于她，不再是高悬殿堂的圣物，而是随时可推门而入、带着猫也能共享的呼吸与光影。如同这香港，顶级餐厅的星味与庙街煲仔饭的镬气同在，维港的星河与太平山顶的孤绝共生。

她的世界无框。

她的猫，是这无框世界里，最灵动、最真实的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