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冲击”的茫然。它甚至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在空气中虚虚比划了一下安安爪子的尺寸,尾巴尖儿困惑地卷起。
煤球的金瞳则如雷达般上下扫描。从安安那看似无害的圆润身躯,到厚实得惊人的爪子,再到那半眯着的、似乎毫无威胁的小眼睛。它的评估显然陷入了矛盾:体型是顶级掠食者的量级,姿态却像毫无防备的毛绒玩具。最终,煤球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警戒姿态:蹲坐,尾巴盘在身侧,金瞳锁定,但喉咙里没有再发出警告的低吼。或许在它看来,这只“黑白巨兽”的懒散程度,己经超越了威胁等级。
安安终于有了点动作。它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由仰躺变成侧卧,露出了毛茸茸的脸颊和标志性的黑眼圈。它伸出巨大的爪子,随意地从旁边拽过一大把鲜嫩的箭竹,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咔嚓、咔嚓…清脆的咀嚼声透过玻璃隐约传来,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悠然。
橘座看得琥珀瞳放光!它立刻转头,冲着魏如意“喵喵”首叫,爪子指向玻璃墙内安安手里的竹子,又急切地扒拉魏如意的背包——它以为那里面也有好吃的竹子!魏如意哭笑不得,只能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安抚:“那个不能吃。”
踏雪则对安安咀嚼竹子的动作产生了浓厚的模仿兴趣。它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安蠕动的嘴巴,粉嫩的小嘴也跟着无意识地微微开合,仿佛在同步学习这陌生的进食方式。煤球的注意力则被安安那厚实得离谱的爪子吸引,金瞳紧盯着它抓握、撕扯竹竿的动作,似乎在评估那爪子的实际力量。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暖暖地洒在安安圆滚滚的身上,也洒在玻璃幕墙外这一人三猫的身上。一边是来自西川山林的远古活化石,懒洋洋地享受着它的竹宴;一边是误入此间的城市精灵,带着惊奇、困惑、模仿与警惕,隔着玻璃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跨物种对话。
风过山林,竹影摇曳。
咔嚓、咔嚓…是安安咀嚼竹子的安稳节奏。
喵呜、咕噜…是橘座不甘的嘀咕和踏雪无意识的模仿。
煤球的金瞳在评估与困惑间微妙地平衡着。
魏如意靠在观景台的栏杆上,指尖感受着阳光的暖意。胃里还残留着Caprice龙虾的精致记忆,眼底却盛满了眼前这荒诞又温馨的一幕。维港的星河、太平山顶的孤绝、米其林三星的星味、庙街的滚烫镬气、艺术馆的水墨光影…… 都不及此刻,看着她的三只猫,被一只慵懒的熊猫彻底刷新世界观来得有趣。
下山时,选择步行。蜿蜒的山径被浓荫覆盖。橘座大概是被熊猫打击了“捕猎”自信,蔫蔫地跟在魏如意脚边,偶尔扑一下路过的蝴蝶,也显得心不在焉。踏雪依旧优雅,蓝眼睛映着林间漏下的光斑,粉嫩的爪子偶尔模仿着安安咀嚼的动作。煤球则恢复了高度警戒,金瞳扫视着山路两侧的密林,如同尽职的护卫。
行至半山,一间挂着“阿婆豆花”木牌的凉亭出现在路旁。简陋的木桌木凳,阿婆守着热气腾腾的木桶。浓郁的豆香混着姜糖的甜辣气息飘散。
魏如意停下脚步。“冻豆花,加姜糖。唔该。”
阿婆麻利地盛出一碗颤巍巍、雪白细腻的豆花,淋上琥珀色、热气腾腾的姜糖汁。
魏如意在凉亭角落坐下。橘座立刻被甜香吸引,凑到桌边,琥珀瞳盯着那碗豆花。阿婆笑眯眯,用一个小碟子盛了点未加姜糖的纯豆花,推到橘座面前:“猫仔,食呢个,冇糖嘅。” 橘座试探性地舔了一口,温润滑嫩的触感让它眼睛一亮,立刻吧唧吧唧吃起来。
踏雪对豆花兴趣不大,被凉亭旁一丛开着小紫花的鸭跖草吸引。煤球则蹲在魏如意脚边,金瞳扫过阿婆布满皱纹却笑容慈祥的脸,又扫过埋头苦吃的橘座,尾巴尖儿终于放松地垂落。
魏如意舀起一勺豆花送入口中。豆香纯粹,姜糖的微辣暖意瞬间驱散了山风的微凉。她看着橘座吃得胡子沾满白渍,看着踏雪用爪子轻触柔嫩的紫色花瓣,看着煤球在阿婆慈祥的目光下卸下三分戒备。
山顶的熊猫懒腰,山间的豆花香甜。
维港的星河很远。
脚下的山径很实。
她的猫在身边。
这便是香港,最鲜活、最不期而遇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