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吧？”岑美云看着她享受的表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没入围裙领口，“我今朝西点就起身熬焦糖，火候啱啱好！甜唔腻，咸唔抢，要的就是呢种平衡！”

她谈起自己的冰淇淋，眼睛里有光，比当年在TVB演任何角色都投入。

街对面，Caprice餐厅低调奢华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

透过明净的落地窗，隐约可见穿着熨帖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侍者在无声地布置着铺有雪白桌布的餐桌，银质餐具折射着冷冽的光芒。

空气里仿佛都飘着白松露矜持的冷香和鱼子酱的咸腥奢华。

魏如意又咬了一口甜筒，焦糖的浓郁在口中化开。

她瞥了一眼对面那精致如同艺术品的场景，闪着光芒的眼神里没有向往，只有一丝淡淡的疏离。

“岑姐，”她咽下冰淇淋，声音平静，“你觉不觉得，对面那些等着被伺候的人，像不像橱窗里标好价的精致玩偶？一举一动都得按剧本走，连享受都透着股… 被规训过的乏味。”她指了指岑美云汗湿的鬓角，“你这滴汗，比他们桌上任何一颗钻石都真实好看。”

岑美云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引得旁边买菜经过的阿婆都侧目。“哈哈哈！靓女你讲笑咩！我滴汗臭烘烘嘅！”

她笑够了，用围裙角擦了擦额角，眼神却认真起来，“不过你讲得对。以前在片场，等一个镜头，等导演一句话，等一个可能永远唔属于你嘅角色… 时间唔系自己嘅，心跳都唔系自己嘅。而家？”她拍了拍自己的冰淇淋车，薄荷绿的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中意几点开档就几点开，中意整咩口味就整咩口味！见到街坊食得开心，同我讲声‘岑姐，今日个雪糕好正！’，嗰种满足感，真系几多颗钻石都换唔嚟！”

她说话间，手脚不停。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匆匆跑来：“岑姐！云尼拿单球！快滴，要迟到啦！”

“嚟啦！后生仔唔好急，安全第一！”岑美云麻利地挖球、装筒、收钱找零，还不忘叮嘱一句。动作流畅自然，带着市井特有的温度与效率。

魏如意静静看着。街对面，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女士正优雅地步入Caprice，姿态如同T台模特。

而街角这边，岑美云系着围裙，头发微乱，汗水流淌，笑容却像正午的太阳，毫无保留地散发着光和热。

煤球不知何时从猫包里探出了头，金瞳锐利地扫过街对面，又落回岑美云身上。

它胸前那价值不菲的项链，在街角略显杂乱的环境中，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被强行挂上的标签。

煤球甩了甩头，似乎想摆脱那冰凉的束缚，尾巴尖又轻微地抖了一下。

踏雪舔完了小碟子里的荔枝冰淇淋，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蓝眼睛还巴巴地望着魏如意手里还剩小半的甜筒。

魏如意掰下一块酥脆的筒边，塞进猫包。踏雪立刻抱住，小尖牙“咔哧咔哧”啃得欢快，呼噜声更响了。

魏如意将最后一口混合着脆筒的海盐焦糖送入口中。冰凉、甜咸、酥脆、奶香…… 复杂的滋味在口中完美交融、化开，留下满口醇香和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周维确认她是否改变主意，或是米其林主厨不甘心的再次邀请。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周维的新信息：

**魏女士：

Caprice主厨表示理解，并询问您是否有其他偏好的口味或食材，他可为您特别定制。**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简洁：

**W：不用。**

**此刻想要的滋味，不在他的菜单上。**

她关掉屏幕。

晨光正好，洒在“云朵甜筒”薄荷绿的小车上，洒在岑美云汗湿却生机勃勃的脸上，洒在踏雪啃着脆筒边角的专注模样上，也洒在她自己赤脚踩着的、微凉而真实的人行道上。

顶级餐厅的星光照不亮她内心的旷野。

米其林厨神的技艺调不出她想要的自由味道。

她的剧本，自己写。

她的星光，自己点。

她的游乐场，规则她定。

她背起猫包，踏雪满足的呼噜声隔着布料传来。

她对岑美云扬了扬手中空了的脆筒包装纸，笑容坦荡：“岑姐，走了。下次试你的港式奶茶味。”

“好嘞！随时恭候！”岑美云笑着挥手，转身又去招呼新来的客人，“阿伯，今日海盐焦糖好靓，试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