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低头，看着自己那坚不可摧的妖躯，正从内部开始，力量被快速剥离，妖躯一寸寸地化为齑粉。

“不……”

它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呢喃。

随即，那山岳般的庞大妖躯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烟尘，腥臭的妖血将半条黑水河染成墨色。

河水沸腾，无数怨魂在其中翻滚哀嚎。

妖尊，陨落。

随即，所有幸存的镇妖军士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可这欢呼声，传回镇妖城，迎来的却是一片死寂，和压抑不住的、从废墟中传来的哀嚎。

苏墨转过身，向着那座残破的城池走去。

王忠和血屠军，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接管了战场，清理着妖族的尸骸，救治着伤员。

苏墨走得很慢。

他的脚下，是焦黑的土地，是破碎的兵甲。

他看到一名镇妖军的士兵，到死都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身体却早己干瘪。

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坐在倒塌的房屋前，抱着一具冰冷的身体，不哭，也不闹。

他看见墨家的弟子，正试图从一堆扭曲的钢铁中，拖出同伴的残肢。

他看见法家的弟子，文宫破碎，双目流血，依旧在为死去的百姓念诵安魂的法条。

他看见花芷叶跪在一片废墟中，为一个早己断气的孩子徒劳地输送着生命文气，泪水混着尘土，划过她的脸颊。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苏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他一步一步，登上了城墙的最高处，那是一片由尸骨与瓦砾堆成的山丘。

城内城外，所有幸存的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他们的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去亲友的悲痛，更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苏墨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份“为生民立命”的道心，在无尽的悲怆与鲜血中，被淬炼得无比纯粹，无比坚定。

他举起了那支依旧沾着血的笔。

“我，苏墨。”

“于此立誓。”

“凡我所在一日，此城，便永不陷落！”

“凡我一息尚存，尔等，便皆是我庇护之子民！”

“逝者之血，不会白流。生者之泪，将化甘泉。”

“我要这镇妖城，重铸金汤，再无妖氛！”

“我要这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永享太平！”

“此誓，天地共鉴，诸圣共听！”

誓言如雷，响彻云霄。

他体内的文胆，将这誓言烙印其上。

刹那间，镇妖城的上空，一道温和而坚定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化作一座无形的丰碑，矗立于天地之间。

金色的光辉洒下，笼罩了整座城池，抚平了人们心中的恐惧，也凝聚起了一股全新的，名为“希望”的民心愿力。

王忠走到苏墨身后，抱拳躬身。

“苏大人，大元帅有令，我部将留下一千人马，驻守此地，协助大人，重建镇妖城。”

苏墨点点头，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重建，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