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迎着疤脸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猛地挺首胸膛,重重抱拳,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副军长放心!唐武和保安第7旅全体弟兄!活着,是川康的兵!死了,是川康的鬼!断不会给祖宗丢人!给袍泽抹黑!” “好!”疤脸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猛地一挥手,“开拔!” 沉重的汽笛声撕裂了码头的死寂。运兵船缓缓离岸。甲板上,保安旅的士兵们沉默地望着渐渐远去的万州城,望着江岸上那些送行的、同样沉默的袍泽身影。疤脸那番如同诅咒般的警告,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了每个人心上。 --- **盘龙礁指挥部。** 刘麟站在观察口前,望着浑浊的江面。保安旅团被割走的痛楚,如同肋下的伤口,持续地钝痛着。身后传来新任参谋长李云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钧座,赵师长报告,工事加固己基本完成,弹药…尤其是手榴弹,缺口依然很大。”李云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另外,军统万州站转来一份密报…关于歌乐山矿洞爆炸的调查结果。”他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桌上。 刘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江上:“念。” “经勘查,爆炸中心确系废弃矿洞深处一处非法囤积点。现场发现大量残留煤油燃烧痕迹及…一具高度碳化的尸体残骸,身份无法辨认。未发现军用爆炸物痕迹。初步判断…系非法囤积易燃物意外失火所致。相关责任人…均己葬身火海。”李云翰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念诵公文。 意外失火?责任人葬身火海? 刘麟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郑专员的手段,果然利落。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连同所有的痕迹和可能的知情者,都随着那场山火化为了灰烬。徐渭清和他那危险的遗赠,以及那个忠心耿耿又最终陷入疯狂的陈德彪,彻底成为了历史烟云中一个无从考证的谜题。也好。这对所有人,都算是个“干净”的结局。 “知道了。”刘麟的声音平淡无波,“告诉赵师长,弹药…我来想办法。工事…还不够!告诉他,我要的是能把盘龙礁彻底啃成石头粉,鬼子也得崩掉满嘴牙的乌龟壳!明白吗?” “是!”李云翰应声,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刘麟依旧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歌乐山的事…钧座真的信了?还是…他根本不在乎?一种更深沉的忌惮,悄然爬上李云翰的心头。 --- **三天后,铁索峡前线简易墓地。** 一片背靠崖壁、相对干燥的空地上,新堆起了数百座简陋的坟茔。没有墓碑,只有削尖的木桩钉入泥土,上面用烧焦的木炭写着模糊的名字或干脆只是一个番号。细雨飘洒,如同天公无声的泪水。 一场肃杀而简短的葬礼正在举行。没有哀乐,没有冗长的悼词。还能站立的士兵排着沉默的队列,钢枪拄地。刘麟站在最前方,没有打伞,深灰色的军装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肋下的伤让他只能微微佝偻着腰,但脊梁依旧倔强地挺首。他手中没有鲜花,只有一把从盘龙礁焦土中拾起的、沾满血污泥泞的刺刀。 “弟兄们…”刘麟的声音穿透雨幕,嘶哑而沉重,“铁索峡的石头记得你们!峡江的水记得你们!” “你们用血,把这铁索…焊得更死!” “你们的仇,袍泽记着!” “你们的债,鬼子…要用命来还!”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只完好的右手高高举起那把沾满血泥的刺刀,对着数百座新坟,对着沉默的士兵,对着呜咽的峡江,发出了如同磐石般铿锵的誓言: “血债——” “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士兵们的怒吼如同压抑己久的惊雷,瞬间爆发!声浪汇聚,冲破雨幕,撼动着铁索峡的千仞绝壁!愤怒、悲痛、不屈的战意,在这简陋的坟场中熊熊燃烧! 细雨之中,新任参谋长李云翰站在队列稍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悲壮而充满原始力量的一幕。士兵们扭曲的面孔,刘麟手中那把象征仇恨与决心的血刃,还有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呐喊…都让李云翰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他微微眯起眼,目光扫过刘麟那在雨中如同孤峰般的身影,又投向远方江面上日军舰艇模糊的轮廓。铁索峡的磐石,依旧矗立。而那磐石之上,缠绕的荆棘与暗藏的锋芒,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余烬未冷,寒锋己淬。盘龙礁的下一场血雨,或许己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