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的手指在冰冷泥泞的腐叶上，划下那个深沉如烙印的“南”字最后一捺时，力气彻底耗尽。·顽? ? .鰰.栈/ .埂-欣-嶵′快~指尖无力地陷入湿冷的泥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凹痕。浓重的黑暗裹挟着彻骨的寒意与失血的眩晕，如同沉重的铅幕压下，瞬间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 不知昏沉了多久。 冰冷刺骨的触感将他从无边的死寂中硬生生拽回。不是风，是雨。冰冷的、细密的雨丝，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穿透稀疏的枯枝，无情地刺打在他裸露的脖颈、脸颊和胸腹间那狰狞翻卷的伤口上。雨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暗红污血和诡异的绿脓，沿着躯体冰冷的曲线蜿蜒流淌，带走仅存的一丝体温。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被冰冷的雨水和浑浊的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灰暗的天穹低垂，铅云翻涌。身下的腐叶堆己被雨水浸透，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败腥气。胸腹间那道巨大的伤口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刮擦，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引发一阵深入骨髓的痉挛剧痛！肺部如同漏气的破风箱，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冰冷的窒息感，引发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出的污血混合着雨水，瞬间被冲刷殆尽。 活着的代价，是持续的地狱煎熬。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地转动，目光落在胸前。那本暗红色名册依旧紧紧贴着血肉模糊的胸膛，封面被雨水打湿，颜色变成一种更深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褐。“赵铁锤”三个用刀胚刻下的名字，深深嵌入坚韧的羊皮封面，此刻被雨水冲刷浸泡，边缘的羊皮微微发白肿胀，刻痕里积满了浑浊的血水，显得更加狰狞刺目。这三个字像三颗烧红的铁钉，透过湿冷的封面，死死钉进他残破的心脏！ 七百多条命债！盘龙礁！万县！锤子的残躯在烈焰中定格！疤脸副座下颌粉碎的可怖景象！郑疤脸手下护兵被砍倒时的嚎叫！冰冷的机枪火线撕裂同伴身体的血雾！……所有死去者的面孔、嘶吼、血肉模糊的片段，混杂着爆炸的巨响和河水的轰鸣，如同失控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呃——嗬——！”铁柱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胸腹伤口因这剧烈的痉挛再次崩裂！更多的暗红色血液混杂着绿色的脓液，汹涌地涌出，混入冰冷的雨水，在他身下泥泞的腐叶间迅速洇开一团不断扩大的、粘稠而诡异的暗红花！ 剧烈的痛楚如同绞索，勒得他几乎窒息！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死！就此沉沦在这冰冷的腐叶泥泞中！像那些无名枯骨一样腐朽！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就在这时！ 他那只无力瘫在冰冷泥泞里的左手，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坚硬、冰冷、与周遭湿软腐叶截然不同的异物！ 这突兀的触感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求生！复仇！那被剧痛和绝望短暂掩盖的、铭刻在骨髓深处的意志，如同被火星点燃的干柴，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凶光！铁柱布满血丝、几乎被血丝填满的眼球猛地向指尖方向转动！濒死的身体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只沾满泥血和冰冷雨水的左手猛地死死抠住那个冰冷的异物！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那东西被雨水冲刷得冰凉刺骨，棱角坚硬分明！触感极其特异——不是石头，不是朽木，而是金属！一种带着强烈人为痕迹的、沉重的、冰冷的金属！ 他猛地用力！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用力而虬结绷紧，撕裂的伤口鲜血狂涌！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五指如钩，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和那金属物的边缘！手臂爆发出惊人的拉力，猛地将那东西从湿冷的泥浆里拔了出来！ 哗啦！ 泥水和腐叶溅起！ 一块巴掌大小的、形状不规则的暗黄色金属块，沉重地躺在他冰冷颤抖的掌心！雨水迅速冲刷掉它表面粘附的污泥，露出金属的本色——一种黯淡、厚重、带着岁月侵蚀痕迹的黄铜光泽！边缘粗糙不平，显然是暴力撕裂后残留的碎片！ 铁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块冰冷的金属碎片！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弹壳的残骸！ 是步枪子弹的弹壳底部！虽然被炸裂变形，但那特有的、带有凹槽的圆底轮廓依旧清晰可辨！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扭曲变形的铜质底座边缘，一个模糊的、几乎被磨平却依然顽固存在的印记，在雨水冲刷下隐隐显露出来！ 一个镰刀与锤子交叉的印记！ 边区造！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混乱喧嚣的意识瞬间被这道印记劈开！贺东川布满风霜的脸、他那群沉默分发边区造手榴弹的老兵、在乱葬岗用边区造弹药吸引鬼子火力的决绝身影……瞬间无比清晰地撞入铁柱濒临破碎的脑海！ 是他们！ 贺东川的人！在这片死寂的“南边”洼地留下过踪迹！他们曾在此战斗！在此负伤！甚至……在此倒下